足迹
猎骨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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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黑风口的夜,比野狼谷任何地方都要冷。

凌骨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岩石挡住了大部分寒风,却挡不住那股子往骨头缝里钻的凉意。他把野猪腿上的肉割下一块,生嚼着——没火,只能这样。生肉又腥又硬,刮得喉咙生疼,他却吃得很快,像头饿狼。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包扎的衣角已经被血浸透了。他撕开衣服,用雪按住伤口,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直到血慢慢止住,伤口周围结了层薄冰,才算踏实。

他从怀里掏出爹的头骨,借着微弱的月光摩挲着。骨头边缘的牙印被磨得光滑,是他这几年揣在怀里磨出来的。

“爹,我杀了刘老五。”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你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太贪,该杀。”

头骨冰凉,没回应。但凌骨觉得爹在听,就像小时候他趴在爹背上,爹背着他在山里走,不管他说啥,爹都“嗯”一声。

后半夜,他被冻醒了。不是冷的,是耳朵里钻进的动静——不是风声,是狗叫,很远处传来的,却很清晰。

靠山屯的狗,不会跑到黑风口来。

凌骨瞬间清醒,握紧身边的刺刀,悄无声息地爬到岩石顶上。月光下,黑风口入口处隐约有几个黑影在晃动,手里还举着火把,火光在风里忽明忽暗。

是赵队长带着民兵来了。

他猜得没错,杀了人,官差迟早会来。

凌骨没动,趴在岩石上,像块融入夜色的石头。他看着那些火把慢慢往黑风口深处移动,速度很慢,显然对这里不熟,走得小心翼翼。

“凌骨!你出来!”赵队长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你杀了人,躲是躲不过的!跟我回去自首,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凌骨冷笑。自首?刘老五的婆娘在屯里哭天抢地,说要让他偿命,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悄无声息地从岩石顶上滑下来,往黑风口更深处走。爹的地图上标着,黑风口尽头有个山洞,藏在瀑布后面,平时没人能找到,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穿行,尽量避开火把能照到的地方。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他却咬着牙,不敢停。

越往深处走,风越大,夹杂着水汽的味道。前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是瀑布。

瀑布不大,冬天水少,大部分都冻成了冰棱,像串在崖壁上的水晶。山洞就在瀑布后面,被冰棱挡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凌骨绕到瀑布侧面,抓住冰棱,一点点往上爬。冰棱很滑,好几次差点脱手,他都死死攥住,手心被冰碴子划得全是口子,渗出血来,很快又冻住。

爬到洞口,他累得浑身是汗,脱力地靠在洞壁上。山洞不大,也就半间屋大小,干燥得很,地上还有烧过的火堆痕迹,看来以前有人来过。

他往洞里挪了挪,远离洞口,又用石头挡住大半,只留条缝透气。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外面的风声小了些,隐约能听到民兵在远处呼喊,却没靠近瀑布这边。

他知道,暂时安全了。

洞里没吃的,他得出去找。他把刺刀别在腰上,又检查了一遍伤口,确认不碍事,才钻出山洞,像只受惊的兔子,警惕地观察了半天,才往山林深处走。

黑风口的猎物比野狼谷多,或许是因为人来得少。没走多久,他就在雪地里发现了新鲜的狍子脚印。

他顺着脚印追了上去。狍子很机警,跑得又快,猎它得用巧劲。凌骨想起爹教的“声诱法”——学母狍的叫声,能引公狍靠近。

他找了棵粗壮的松树,躲在后面,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悠长的“咩——”声,像极了母狍的呼唤。

没过多久,前面的树林里传来动静。一只公狍探出头来,警惕地张望,见没人,才慢慢走了出来,朝着声音的方向靠近。

凌骨握紧刺刀,等公狍走到离他只有三丈远时,猛地冲了出去!

公狍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凌骨跑得更快,他知道狍子有个习性,跑一段会回头看,这是猎它的最好时机。

果然,公狍跑了没几步,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现在!

凌骨把手里的刺刀猛地扔了出去!

“噗嗤!”

刺刀正中狍子的后腿!

公狍惨叫一声,速度慢了下来。凌骨追上去,按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在它的头上,一下,两下,直到狍子不再挣扎。

他喘着气,把狍子拖到隐蔽的地方,剥皮、取肉,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他把狍子肉切成块,用藤条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又把狍子皮卷起来,扛在肩上——这东西能换粮,也能保暖。

往回走时,他特意绕了个远路,在民兵可能经过的地方留下了几个往黑风口外走的脚印,又在雪地里撒了点狍子血,像是受伤逃离的样子。

回到瀑布后的山洞,他用带来的干柴生了堆火。火光照亮了山洞,也驱散了寒意,他把狍子肉架在火上烤,油脂滴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香味很快弥漫开来。

肉烤熟后,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烫得直咧嘴也不停。这是他杀了刘老五后,吃的第一顿热乎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