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猎骨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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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三斤莜麦撑了五天。

最后一把面撒进锅里时,凌骨盯着翻滚的糊糊,喉结动了动。锅里飘着点野菜叶,是他昨天在雪地里刨的,冻得像玻璃碴子,嚼起来能割破喉咙。

他把多半锅糊糊倒进粗瓷碗,剩下的小半锅留在灶上,用锅盖盖着。这是给沈雪的。

沈雪爹昨天咳得直吐血,王猎户说,得用热东西暖暖肺。凌骨没说话,今天一早就多煮了半锅。

披上狼皮往外走时,门轴“吱呀”响得厉害。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灶上的锅,喉结又动了动,终究还是推门进了雪幕。

今天要去断魂崖。

不是为了找猎,是为了找爹藏的东西。

爹临死前三天,曾把他拉到炕边,塞给他一块磨得发亮的铜片,说“崖底第三块歪脖子松树下,有爹给你留的念想”。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才明白,那“念想”十有八九是能换命的东西。

雪没到大腿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让人发慌。凌骨把狼皮裹紧了些,狼皮内侧的血渍早就冻硬了,蹭在脖子上,像冰碴子刮肉。他不在乎,甚至觉得这血腥味能让他清醒——就像那天在山坳里,杀狼时溅在脸上的血,热得烫人,却让他浑身是劲。

路过刘老五家门口时,门突然开了。刘老五叼着烟袋,斜着眼看他:“凌骨,又进山?命够硬啊。”

凌骨没理,脚步没停。

“哎,等等!”刘老五几步追出来,挡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上的狼皮,“你这狼皮卖不卖?我给你五斤莜麦,再加两尺布票。”

狼皮是他的体面,更是他的盔甲。凌骨眼神一冷,手摸向靴子里的断刀:“滚开。”

刘老五被他这眼神吓得后退半步,随即又梗起脖子:“你个小兔崽子狂什么?信不信我让你在屯里待不下去?”

凌骨没说话,只是慢慢抽出断刀。刀锋上还沾着狼血的锈迹,在雪光下闪着冷光。

刘老五的脸瞬间白了。他想起三天前,有人看到凌骨拖着两只狼尸回屯,那模样,跟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恶鬼没两样。他咽了口唾沫,讪讪地往旁边挪了挪:“你……你走你的,我就问问。”

凌骨收了刀,径直往前走。走出老远,还能听见刘老五在背后骂骂咧咧,却没敢追上来。

他冷笑一声。这世道,拳头硬才是道理。爹以前总说“忍一时风平浪静”,结果呢?被黑瞎子开了膛,猎枪还被人抢走。

断魂崖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大,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崖边的松树被风吹得呜呜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凌骨找了块背风的石头,坐下歇脚,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窝头,慢慢啃着。

窝头早冻硬了,嚼起来像啃石头。他边啃边打量崖底——深不见底,只有几棵歪脖子松树顽强地从石缝里钻出来,枝桠上挂满了冰棱。

爹说的“第三块歪脖子松树”,应该就是中间那棵,树干斜斜地伸出来,像只要抓人的手。

他把剩下的窝头揣回怀里,深吸一口气,抓住崖边的藤蔓,慢慢往下滑。藤蔓上结着冰,滑得厉害,他好几次差点脱手,都死死攥住了,手心被勒出几道血痕。

快到崖底时,他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往下坠。他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松树根,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离地面还有丈把高,下面全是碎石和积雪。

他松开手,跳了下去。落地时震得腿发麻,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顾不上揉膝盖,径直走向那棵歪脖子松树。树干上有个明显的刀痕,是爹的记号。他蹲下身,用断刀刨开树下的积雪,冻土硬得像铁块,每刨一下,虎口都发麻。

刨了约莫两尺深,断刀突然碰到了硬东西。

凌骨心里一喜,加快了动作。很快,一个黑黢黢的木盒子露了出来,巴掌大小,用铁皮包着边,上面了挂着把小铜锁——钥匙就是爹给的那块铜片。

他把铜片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元,只有一卷用油布包着的东西,还有一小袋用油纸包好的东西。

他先打开油纸包,里面是黄澄澄的小米,也就两斤多,却散发着诱人的米香。凌骨的喉咙动了动,把油纸包好,放进怀里——这东西比金子还金贵。

他又打开油布卷,里面是张地图,画的是野狼谷的地形,上面用红笔标着十几个点,旁边写着字:“此处有獾”“熊窝”“野猪常出没”……最显眼的是断魂崖附近,标着“硝石”两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坛子。

硝石?凌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爹以前跟他说过,硝石能制炸药,打猎时能用,也能……炸东西。

他把地图折好,放进盒子里,又把盒子埋回原处,只带走了小米和地图。他知道,这地图比小米更重要,有了它,他就能在野狼谷里找到更多吃的。

往回走时,天已经开始变阴。凌骨加快了脚步,他得在天黑前赶回屯里,不然夜里在山里很危险。

路过一片松林时,他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