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页）

张天把那封写了一半的邮件点下“发送”时，窗外的云刚好把太阳吞了进去。他盯着屏幕右下角弹出的“已发送”提示，像看一场赛跑冲线回放。刚松一口气，行政小妹抱着一摞文件路过，顺口一提：“哦对了，曹主管让你十分钟后去她办公室，说是——正式认师父。”

他愣了半秒：“谁？曹麦麦？”

“不然支行还有第二个姓曹的主管？”小妹翻了个白眼，“人家可是咱们这儿唯一能把客户谈哭又让客户哭着签合同的狠人。”

张天摸了摸下巴。这位曹主管他早有耳闻，传说中三十出头，离过婚，业务能力逆天，但冷得像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矿泉水。入职那天他远远见过一眼，一身剪裁利落的藏青套裙，走路带风，连高跟鞋敲地的声音都透着“别惹我”三个字。

十分钟后，他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三下。

“进来。”

声音不高，不低，不冷，不热，像天气预报女声。

曹麦麦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翻着一份文件，眼皮都没抬。桌上摆着一杯凉透的咖啡，杯沿印着半个口红印，颜色是那种“我很有态度但懒得跟你废话”的豆沙红。

“坐。”她指了指对面椅子，终于抬头。

张天一看，差点没绷住笑。传闻中冷艳御姐，眼下居然挂着一对深邃的黑眼圈，像是连续三天靠咖啡因吊命。

“张天，”她翻开一页纸，“上个月你让王强和李伟在会议室当场社死，干得不错。”

“您过奖。”他谦虚地点头，“主要是他们演技太差，我只需要站那儿就行。”

曹麦麦嘴角抽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骂。她合上文件，直视他：“但从今天起，你归我管。我不管你以前多能折腾，进了我这组，就得按我的节奏来。”

“明白，师父。”张天立刻端正坐姿，“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说跳楼，我先问几楼。”

“跳楼就算了，”她淡淡道，“我组里不收烈士，只收活人。”

她起身，从柜子里抽出一份客户资料推过来：“明天上午十点，城南地产的赵总要来谈授信。你准备材料，下午三点前交初稿。”

张天翻开一看，好家伙，资产负债表密密麻麻，附录里还有七份担保协议。他抬头：“这任务量……是想考验我的熬夜能力吗？”

“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当我的徒弟。”她转身走向窗边，语气轻飘飘的，“活干不好，明天你就回人事部重新分配。”

张天咧嘴一笑，抱起文件就走。刚到门口，听见她补了一句：“对了，赵总爱喝手冲蓝山，水温九十二度，豆子现磨。记住了？”

他回头：“您这哪是谈业务，是办婚宴吧？”

她没理他，只轻轻拉了拉袖口，遮住手腕内侧一道浅褐色的印子。

下午三点，张天准时交稿。曹麦麦扫了一眼，眉头微皱，又展开附录，突然抬头：“第十五条风险提示，你怎么写的？”

“我说，‘若抵押物涉及集体土地流转，需补充县级政府批文，否则存在被认定为无效担保的风险’。”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把文件合上：“行，你有点东西。”

张天刚想得意，她又补刀：“但别以为这就过关了。今晚赵总请客，你也去，穿正装，少说话，多观察。”

“观察啥？他吃饭夹菜的姿势？”

“观察他什么时候开始说胡话。”她拎起包，往外走，“酒桌上的话，比合同还重要。”

晚六点，某私房菜馆包厢。

赵总果然豪爽，一上来就开年份茅台，举杯就喊“兄弟们敞开了喝”。张天坐在角落，默默记下每个人的酒量、话术、谁先动筷子、谁总给曹麦麦倒茶。

酒过三巡，赵总脸红脖子粗，话也多了起来。他忽然一把搂住曹麦麦肩膀：“麦麦啊，你这气质，真是银行界一朵花！来，陪我喝一杯！”

曹麦麦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赵总，我开车。”

“开什么车！今天都别走了！”赵总笑得油腻，手还不依不饶地往她肩上滑，“你这小身板，扛得住这么大支行的压力？得有人替你分担啊！”

张天眉头一皱，正要起身，曹麦麦却忽然笑了：“赵总，您要是真想帮我，不如把上季度那笔逾期贷款先还了？”

“哎哟，谈钱多伤感情！”赵总手一挥，酒洒了半杯，“来来来，喝酒！”

他伸手又要碰她手腕，曹麦麦猛地一缩，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皮肤——上面赫然一道未愈的烫伤，边缘泛红，像是最近才留下的。

张天瞳孔一缩。

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假装看消息，实则打开了录像功能，镜头悄悄对准赵总那只不老实的手。

“赵总，”他忽然插话，声音温和，“您这酒量，比我爸强多了。我爸喝半杯就喊‘老婆我错了’，您这状态，起码还能再战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