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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昭昭:她在朝堂拨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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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沈府,沈砚书房。

烛火摇曳,将沈砚那张惊惶失措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在狭小的书房内焦躁地踱步,额头上冷汗涔涔,官袍的前襟已被汗水浸湿一片深色。

沈知微静静地站在书案前,如同一株浸在寒潭中的玉兰。她手中并未拿着那本令人胆寒的账册,只是将一枚冰凉的青玉算筹轻轻放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这声音不大,却像重锤般敲在沈砚的心头,让他猛地顿住脚步,惊恐地看向女儿。

“父亲,”沈知微的声音清凌凌的,不带一丝波澜,却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感,“腊月二十三,公账支出三千两白银,去向署名‘丙’。这笔银子,是仇公公要的吧?”

她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沈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为了什么?盐引?还是……让您在盐税账目上动点手脚?”

“你……你胡说什么!”沈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色厉内荏的颤抖,“什么丙!什么三千两!没有的事!公账上的银子……都是……都是正当开销!你一个闺阁女子,懂什么朝廷大事!出去!给我出去!”

他指着门口,手指都在哆嗦。

沈知微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睫都未颤动一下。她只是微微俯身,指尖轻轻点在那枚青玉算筹上,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父亲,您忘了,女儿别无所长,唯擅算账。三年来,与‘丙’字相关的账目共计七笔,总额一万一千四百两。时间、去向、与宫用采买的关联……一笔笔,都在女儿脑子里,也……随时可以落到纸上。”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

“您说,若是有人拿着这份明细,再结合今年盐税账目上可能出现的‘异常’,参您一本‘勾结内宦,贪墨国帑,欺君罔上’……陛下,会如何处置沈家?仇公公,又会如何对待一颗……失去价值的棋子?”

“欺君罔上”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沈砚头顶!他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眼前这个素来沉默寡言、在他眼中甚至有些木讷的长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忽视的女儿,而是一个手握沈家满门生杀大权的……审判者!

“扑通!”

沈砚双腿一软,竟支撑不住,瘫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浑身瘫软如泥。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击垮了他。他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是……是仇士良……”

他终于崩溃,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他要我在今年江南盐税的总账上……抹平三成的亏空!做成……做成足额上缴的假象!否则……否则就要把以前那些‘丙’字账……还有……还有你生母苏氏当年那桩旧事……都翻出来!沈家……沈家就完了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哀求,“微儿!爹……爹也是没办法!爹不能看着沈家毁在我手里啊!”

生母苏氏?旧事?

沈知微心头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这比勒索更深的隐秘,如同一片新的、更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那三千两,是这次的‘封口费’?”

沈知微的声音依旧冷静,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

沈砚颓然点头,涕泪横流:“是……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这次办好……”

最后一次?沈知微心中冷笑。贪婪的野兽,尝到血肉的滋味,怎会只吃一次?她看着眼前这个懦弱、自私、被恐惧彻底压垮的父亲,心中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算计。

“假账,您做了吗?”

她追问。

“还……还没有!”

沈砚慌忙摇头,“盐税总账还在核算,要等江南那边最后一批盐引核销……就在这几天了……”

“好。”

沈知微直起身,拿起那枚青玉算筹,“账目,女儿替您‘看’。但怎么做,您得听我的。第一,那三千两的支出凭证,立刻交给女儿。第二,盐税总账送来后,第一时间交给女儿过目。第三,稳住仇士良派来的人,就说……账目复杂,需要时间核对,务必拖延几日。”

沈砚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好!好!都听你的!微儿!爹……爹都听你的!”

他现在只想把这块烫手山芋丢出去,无论接住的是谁。

沈知微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书房。冰冷的夜风拂过她苍白的脸颊,袖中的青玉算筹硌着手心。盐税假账、生母旧事……沈家的深渊,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暗。但至少,她暂时扼住了仇士良勒在父亲脖子上的绞索。

西郊,义和车马行。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远离长安城中心的喧嚣,西郊一片寂静,只有风掠过枯枝发出的呜咽声。义和车马行巨大的院落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风中摇曳。

裴琰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伏在车马行对面一处废弃阁楼的屋顶上。冰冷的瓦片透过薄薄的夜行衣传来寒意,他却纹丝不动,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着车马行后院那个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仓库。根据线报,那批贴着“田记”封条、装有硫磺硝石等物的木箱,就藏在那里,今晚很可能要装船运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将近。仓库那边终于有了动静。沉重的木门被拉开,人影晃动,火把的光亮中,隐约可见沉重的木箱被搬出,装上停靠在仓库后门小河边的几艘乌篷货船。船工们动作麻利,却都沉默不语,气氛压抑。

就是现在!裴琰眼神一凝,正准备发出信号让外围接应的暗哨行动。突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仓库内部炸开!刹那间,火光冲天!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浓烟和破碎的木片、砖石,如同地狱的恶兽张开了巨口,瞬间吞噬了大半个仓库!炽热的气浪席卷而来,即使隔着一条街,裴琰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灼热!

“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