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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雇的婚礼杀手,是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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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我仰起头,把杯子里最后一点琥珀色的液体灌进喉咙,辛辣的滋味一路烧到胃里,像吞了块烧红的炭。这破酒吧的威士忌兑水兑得真够狠的,喝得人嗓子眼发干,直想骂娘。钱难赚,屎难吃,这话真他妈一点儿没错。要不是看在支票后面那一长串零的份上,老娘才懒得搭理对面这女人。

怎么样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长期养尊处优才有的、令人牙根发痒的从容。她细长的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指尖涂着冷调的豆沙色甲油,轻轻推过吧台光滑的木质表面,停在我面前。定金。事成之后,翻倍。

我眼皮都没抬,目光黏在那张支票上。数字确实漂亮,足够我逍遥一阵子,或者找个没人认识的小岛躺平发霉。

目标我吐出一个烟圈,劣质烟草的辛辣混着酒吧浑浊的空气,呛得我自己都想咳嗽。

江临。女人吐出这个名字,像吐出一块嚼不烂的骨头。

我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操。

顶流歌手江临。这名字最近几年简直像病毒一样霸占着所有能发声的角落。地铁广告牌、音乐APP首页、微博热搜……他那张脸,帅是帅得人神共愤,但看久了总觉得欠揍。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谁都像隔着一层化不开的雾,疏离又淡漠。哦,除了唱情歌的时候,那眼神能溺死人。狗男人,天生吃这碗饭的。

有点意思。我扯了扯嘴角,把烟摁灭在吧台角落快溢出来的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搞他难度系数可不低。他惹着你了

女人没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酒吧深处那个小小的舞台。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酒吧里光线暧昧不明,劣质彩灯旋转着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里浮动着廉价香水、酒精和隐约的汗味混合的浑浊气息。驻唱的乐队刚结束一首吵死人的摇滚,鼓点和贝斯的余震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短暂的间隙里,酒吧的喧嚣稍稍退潮,像浑浊的海水暂时平息。

就在这时,一束孤零零的追光灯,啪地一声打在了舞台中央。

光柱里,浮尘无声地飞舞。一个人影坐在高脚凳上,怀里抱着一把原木色的吉他。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眉眼。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下颌线利落的弧度,还有握着吉他琴颈的那只手,指骨分明,在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整个场子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刚才还嗡嗡作响的嘈杂声瞬间消失了,只剩下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嘶嘶声。所有人,吧台边醉醺醺的酒客,角落里腻歪的情侣,连吧台后面那个一直擦杯子的酒保,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粘在那束光里。

他调了调麦克风的高度,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己家客厅。然后,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

叮咚…叮咚…

几个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单音,像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砸在寂静的冰面上,清泠泠地荡开。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简单,纯粹,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穿了酒吧里所有浑浊的空气。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在耳朵里轰隆隆地奔流,盖过了那简单的琴音。

是他。

不会错。那把声音,即使被电流和劣质音响过滤过,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即使只哼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也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精准地钩住了我记忆深处最狼狈的那块地方。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指尖却碰到了另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打火机。银色的,外壳有些磨损,边角处刻着几个模糊的字母。指腹无意识地在那粗糙的刻痕上摩挲了一下,冰凉的触感像条小蛇,沿着指尖倏地钻进心里。

就是他。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拉满的弓弦,下个月初八,他和苏冉的婚礼,在滨海大教堂。我要它黄掉。

苏冉那个新晋影后

我猛地扭头看向她,酒吧昏暗摇曳的光线里,她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眼神死死锁着台上的身影,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太复杂,嫉妒怨恨不甘或许都有,浓烈得像化不开的墨。

苏冉是他的未婚妻。女人吸了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某种情绪,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挑剔,一寸寸刮过我的眉眼、鼻梁、嘴唇,而你,林晚,你长得……尤其是侧脸,非常像她。

她顿了顿,唇边浮起一个冰冷的、带着算计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刀锋。

像她……十八九岁,还没被这圈子彻底染透时的样子。那种干净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脸上逡巡。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职业化的、无懈可击的假笑,伸手,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支票,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

明白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快,扮演年轻版的‘白月光’,去搅黄‘白月光’本人的婚礼。啧,这活儿够缺德,我喜欢。

支票被我利落地折好,塞进牛仔裤的后袋。冰凉的纸张贴着皮肤,寒意却直往骨头缝里钻。台上,那把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正唱到副歌,低沉温柔,像情人间的呢喃。台下,不知是哪个角落,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泣。

真他妈讽刺。

我抓起吧台上剩下的半杯威士忌,仰头,狠狠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裹着灼烧感滚过喉咙,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重重地把空杯砸在吧台上,发出一声闷响,头也不回地挤开人群,朝着那扇通往外面闷热夏夜的后门走去。

身后,那把曾经只为我一个人低吟浅唱的声音,还在深情款款地唱着别人的情歌。

你笑起来像她,但眼神不像。她眼里没你这么重的…防备。这是苏冉的经纪人,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的女人,在第一次见到我时说的话。她绕着我转了两圈,挑剔的目光像X光,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个通透。

此刻,我站在滨海大教堂那间巨大得能听见回声的化妆间里,巨大的落地镜映出我的样子。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完美、价格标签能吓死人的定制小礼服,浅米色,衬得皮肤欺霜赛雪。脸上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完美复刻了苏冉在某个经典电影里的少女造型——清纯无辜,带着点不谙世事的懵懂,眼波流转间,又刻意模仿着她标志性的、那种仿佛随时会破碎的脆弱感。

头发被精心打理过,微卷的弧度都像精心计算过,软软地垂在肩头。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五官的轮廓确实被粉底、眼线和高光修饰得和苏冉年轻时有了六七分相似。但那双眼睛……经纪人没说错。无论化妆师怎么努力地在我眼睑下方扫上柔和的粉色腮红,试图营造那种楚楚可怜的雾气,我的眼底深处,始终像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壳。

那里面是空的,是冷的,是职业化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审视。

苏冉本人今天就在隔壁的VIP化妆间。听说她状态不好,从昨晚开始就有些低烧。呵,真是天助我也。我对着镜子,努力调整着面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符合年轻版苏冉气质的、带着怯意和憧憬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是有了,但镜子里那双眼睛,依旧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门外隐约传来婚礼进行曲的彩排声,悠扬的管风琴旋律穿过厚重的门板,显得遥远而不真实。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和鲜花的甜腻气息。

差不多了。我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下仪容。按照剧本,我需要制造一个意外的偶遇,在江临婚前最后一次单独彩排时。理由都想好了,送一份新娘特别叮嘱的婚前小礼物,顺便表达一下小粉丝对偶像的倾慕。经纪人会确保在那个时间段,通往主厅的走廊恰好只有他一个人。

我拿起梳妆台上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小盒子,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领带夹——当然,用的是雇主给的活动经费。指尖捏着盒子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点快,但节奏平稳,完全在可控范围内。干我们这行的,最不需要的就是临场紧张。

推开化妆间厚重的门,外面是铺着深红色地毯的宽阔走廊。彩排的管风琴声更清晰了一些,空气里浮动着教堂特有的、混合了蜡烛、木质长椅和灰尘的古老气味。光线有些暗,走廊两侧高大的彩色玻璃窗透进斑斓却微弱的光。

我放轻脚步,朝着主厅侧门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走廊很长,也很安静,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规律地敲打。

就在我即将走到通往主厅的那扇雕花木门前时,旁边的阴影里,毫无征兆地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