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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口本里没你,房产也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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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我妈死的那天,我被通知从公司辞退,银行卡被冻结,户口簿被远嫁的堂姐偷偷改了名。我站在医院太平间外,手里攥着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病历单,上面赫然写着:术后感染,拒绝再次治疗。原因栏空着。我抬起头,玻璃后医生正对我小叔轻声安慰:我们已经尽力,家属放弃治疗也是无奈。——我小叔点头,脸上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才知道,从我出生那天起,这个家就在等我妈死,好分财产。而我,现在轮到了我。

1

给你们道歉,也轮不到我

急诊室外的雨下得像有人故意倒水一样,哗啦啦砸在玻璃门上,碎裂声让人牙根发酸。

林知夏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冷得嘴唇发白,手里抱着母亲的病历本。她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工作西装,左肩落了一大片雨水,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她盯着护士站的透明隔断,眼神钝钝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到电话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已经昏迷了三天,而她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却被拖到今天早上才被通知来医院。

护士站里的人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没有人再关心她是谁。

林知夏喉头发哑,想问什么,却被一个中年男人推了一下肩膀。他穿着价格不菲的深蓝色西服,打着同色系的领带,西装胸袋里还插着一条白手帕。

是她小叔。

你来了啊。他说,语气轻飘飘的,也不算太迟,反正你妈已经下不来了。

林知夏没有回话。她看着病房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母亲瘦得不成人形,手腕细得像脱皮的竹枝,脸颊深深凹陷,只有眼皮还轻微颤动。

医生说她拒绝再次手术。小叔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她,你妈怕连累你,自己签了自动放弃治疗书。

她攥紧病历本的指节一寸寸泛白。

她知道母亲舍不得花钱,但不至于什么都不说就等死。她曾经拼命攒钱,就是想给母亲换肾;她跑遍了两个省市的肾源登记库,可她没想到,真正耽误母亲治疗的,是她自己家人。

签字人是你

你妈自己签的。小叔眼神不躲,护士在场,录了视频,有手续。

她昏迷的时候

小叔笑了,她不是一直清醒,只是不想见你。她说你整天上班忙,又拿不出钱,见了只会吵架。

她盯着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像被虫子啃着,疼得钻心。

户口本呢

你要那个干嘛

我妈户口是不是转出去了你是不是私自改了地址堂姐现在在哪是不是她把我妈户口挂到了她名下

小叔没吭声。

林知夏笑了,那笑像刀子:你们在等她死。

她的声音低而稳,像她无数次在会务上陈述PPT的声线。

她一死,宅基地过户,你们一家人名正言顺分三套房子。

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叔火了,抬高了声音,你妈从小偏心你,什么都给你留着。你现在回来闹,是想把我们一家都逼死

你们呢她走近一步,语气平静,你妈七十五,住三套房,我妈五十六,在出租屋里撑到死。

她自己不肯来我家住!

林知夏猛地抬手,将病历本拍在小叔胸口,声音清脆:她当然不肯去你家住,她一去,你就说她精神有问题,要签委托书。

护士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怯怯地看她一眼,低声说:林女士,太平间的手续得您签字,医生说——

她眼神缓缓扫过医生、护士、小叔,每一张脸上都写着这女人太难缠。

林知夏转身走到签字台前。

我签。

字签完,医生习惯性说:节哀顺变。

她却抬头,眼神清澈得吓人:你们不用跟我节哀,我妈不是病死的,是你们放弃她死的。

医生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林知夏回头看母亲最后一眼,那一眼之后,她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从医院走出来,鞋跟在积水中砸出一片片涟漪,出租车司机不敢看她的脸,只在后视镜里瞄了两眼。

她接到公司人事的电话:林小姐,不好意思,董事会决定裁撤您所在的业务部门,赔偿金会按N+1发放。

她想问什么,却忍住了。

手机又响了一声,是短信通知:您的银行卡账户因司法协助被冻结。

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手机屏幕上跳出熟悉的联系人——堂姐。

消息一行字:

【姐你别误会,我也是没办法,大家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