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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将褪卿且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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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十年。

十年的倾心付出,十年的忍辱负重,十年的小心翼翼……最终换来的,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轻描淡写地斥为垃圾,看着她戴着别人送的钻戒,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巨大的痛苦之后,是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岩浆,是毁灭一切的疯狂在无声地酝酿。

不知开了多久,车子最终停在了他那间狭小、陈旧的公寓楼下。他没有立刻下车,只是瘫在驾驶座上,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地滑落。车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绝望的气息。

良久,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推开车门,踉跄着上楼。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微弱光线。他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这个简陋的空间。这里的一切,都带着颜卿的印记——沙发上她随手扔下的披肩,茶几上她用过的水杯,墙上挂着的、她笑容灿烂的照片……

每一个角落,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心。

沈清墨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切,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他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点开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颜氏核心数据备份。这是他在颜氏底层挣扎这些年,凭着远超职位的敏锐和责任心,一点点整理、积累下来的东西。里面包含了颜氏集团未来三年的核心战略规划、几个正在秘密进行的关键项目详细方案、重要的上下游客户资源名单、甚至还有几份涉及灰色地带的财务流转记录……这些,曾经是他想方设法为颜卿稳固地位、为颜氏发展添砖加瓦的心血。

多么讽刺。

他颤抖着手指,复制了整个文件夹。然后,打开了一个匿名邮件发送的加密网页。收件人地址,他输入了信诚资本——颜氏在业内最强大、手段也最狠辣的竞争对手。

邮件主题栏,一片空白。

正文,同样空白。

光标在空白的邮件正文区域闪烁,如同他此刻空洞的心跳。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盯着那个发送按钮。手指悬停在鼠标上方,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过去十年自己的殊死搏斗。

颜卿刻薄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垃圾!也配当我的生日礼物

她与陈骁拥吻的画面,那枚刺眼的钻戒,一次次在脑海中闪回,每一次都像重锤,将他残留的犹豫和软弱砸得粉碎。

终于,那颤抖的手指猛地落下,重重地点击了鼠标左键。

屏幕上跳出一个极小的提示框:邮件发送成功。

发送成功的提示框在屏幕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消失,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沈清墨盯着那重新变得空白的邮件界面,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生气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抽干。公寓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单调地敲打着玻璃。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像一个提线木偶,动作僵硬而沉重。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他太多卑微期待和痛苦回忆的狭小空间——沙发上那条属于颜卿的薄羊绒披肩,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米白色光泽;茶几上那个她专用的骨瓷水杯,杯沿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淡粉色的唇印;墙上那张大幅的合影,照片里的颜卿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边,背景是他们初识的大学校园,阳光灿烂得刺眼……每一件物品,都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他记忆中最柔软的地方。

不能留。

一个字也不能留。

他走到沙发边,抓起那条柔软的披肩。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而温暖,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他猛地用力,刺啦一声,昂贵的羊绒被粗暴地撕开一道口子。他像是感觉不到阻力,只是麻木地、重复着撕扯的动作,直到那条披肩变成一堆扭曲的、毫无价值的碎片。

他拿起那个骨瓷杯。杯壁上颜卿笑颜的倒影在灯光下扭曲变形。他高高举起,然后松手。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洁白的碎片和杯沿那点淡粉色的痕迹一起,飞溅得到处都是。

他走到墙边,踮起脚尖,用力扯下那个沉重的相框。玻璃碎裂,木框扭曲,照片上那张明媚的笑脸被撕裂、被划破。他看着照片上自己曾经充满爱意和期待的眼神,胃里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而至。他粗暴地将照片从破碎的相框里抠出来,双手抓住两边,用尽全身的力气——

嘶啦!

照片被从中撕开。颜卿的笑脸和他自己的半张脸分离开来。他盯着自己那半张还带着温柔笑容的脸,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继续撕扯,将照片撕成更小的碎片,越撕越快,越撕越用力,仿佛要将这十年不堪的岁月,连同那个愚蠢的自己,一起撕成齑粉。

碎片像肮脏的雪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像个耗尽所有能量的机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满是狼藉的地板上。头深深地埋进屈起的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地抽动起来。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破碎喘息,混合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手机屏幕在裤袋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声持续不断,打破了这死寂的悲伤。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颜卿,或者她身边的人。也许是兴师问罪他今晚的失态也许是命令他立刻滚回去收拾残局

他任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很久,直到它耗尽力气,归于沉寂。屏幕暗下去,像一颗终于停止挣扎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依旧漆黑,雨势似乎小了些,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声响。沈清墨终于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种被暴风雨彻底冲刷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他撑着墙壁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拧开冰冷的水龙头,掬起冷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但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死去了,又有一种新的、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他回到书桌前,再次打开电脑。这一次,他的手指不再颤抖,稳定而有力。他点开招聘网站,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信息。他的履历其实并不差,名校毕业,能力出众,只是在颜氏被颜卿刻意压制在底层,做着毫无前途的琐碎工作。他迅速筛选着目标——那些真正需要核心技术人才、能提供上升空间的公司,尤其是颜氏的对头们。

他的鼠标,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深蓝前沿的初创科技公司的招聘页面上。职位:高级算法工程师。要求苛刻,但薪资和发展潜力极具吸引力。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注意到,这家公司近期公布的核心研究方向,与颜氏刚刚投入巨资、企图作为未来支柱的智慧医疗云平台项目,存在着潜在的颠覆性竞争关系。

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在他毫无血色的嘴角勾起。

他打开文档,开始撰写一份全新的简历。没有提及在颜氏的任何成就,只突出自己的技术实力和在底层磨砺出的对行业痛点的深刻理解。他删掉了所有与颜卿相关的社交联系方式,拉黑了她的号码。做完这一切,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匿名邮箱,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几分钟前新收到的邮件,发件人是信诚资本-保密渠道。

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加密的压缩包附件。

沈清墨面无表情地下载了附件,输入密码解压。里面是几张扫描件,清晰度很高。他点开第一张,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份颜氏集团内部的秘密财务审计报告的节选,日期赫然是半年前。报告清晰地指出,颜氏集团核心业务——高端医疗器械进口代理——存在巨大的现金流问题。由于颜卿父亲颜国栋前几年几次决策失误导致的大额亏损,加上为维持颜家表面奢华生活进行的无度挥霍,整个颜氏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资金链绷紧到了极限!报告末尾用加粗的红字标注着触目惊心的结论:若无重大战略级新项目融资注入或优质资产快速变现,集团恐于未来18个月内陷入实质性债务危机。

原来如此!

所有的疑点瞬间贯通。为什么颜卿最近一年对他越来越不耐烦为什么她急于和陈骁这种背景深厚、人脉广阔的助理搞在一起为什么她会对那枚天价钻戒如此渴望为什么颜国栋会突然不计成本、孤注一掷地押注那个技术门槛极高、风险巨大的智慧医疗云平台项目

一切都有了答案。他沈清墨,从来就不是什么未婚夫。他不过是被颜家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头勤勤恳恳的牛马,一个在底层为他们输血、必要时还可以用来榨取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比如他那些被颜卿斥为垃圾却可能蕴含价值的企划)、甚至作为转移视线或替罪羊的完美工具人!而颜卿,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他廉价的真心,她需要的是能帮颜家度过这场灭顶之灾的硬通货——巨额资金,或者能带来巨额融资的关键人脉(比如陈骁和他背后代表的势力)。

十年的付出,十年的痴心,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