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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将褪卿且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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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颜卿生日宴上,我捧着熬了三个通宵的企划书冲进酒店。

却撞见她和助理在落地窗前拥吻,她无名指上还戴着我买不起的钻戒。

清墨她轻蔑地扫过我手里的文件,这种垃圾也配当礼物

当晚我删光十年回忆,将颜氏商业机密匿名发给对手公司。

三个月后颜家股市崩盘,她跪在暴雨里捶打我的车窗。

求你救救颜家…我爱的从来只有你!

我摇下车窗,露出新晋科技新贵订婚请柬。

副驾上的中医世家千金温柔替我系好围巾:老公,小心着凉。

雨点像冰雹一样砸在沈清墨的车顶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鼓点。车窗外的霓虹在密集的水幕里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扭曲、流动,如同他此刻胸腔里翻搅的混沌情绪。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突兀地顶起皮肤,那三个通宵积攒下的疲惫像是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在他的眼皮上。然而,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支撑着他——怀里这份被体温熨得微热的企划书,或许,或许就是撬动颜卿那颗日渐疏离的心的最后一丝可能。今天是她二十八岁生日,颜氏集团包下了市中心最奢华的云顶酒店顶层,举办盛大的生日晚宴。而他,作为颜卿名义上、却几乎被遗忘的未婚夫,必须去。

引擎的轰鸣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暴躁,车子猛地刹停在酒店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前。门童撑着巨大的黑伞小跑过来,脸上是训练有素的恭敬笑容,替他拉开车门。冰凉的雨水瞬间裹挟着寒气扑打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让他混乱的头脑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沈先生,请。门童的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

沈清墨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雨水腥气的冷冽空气直灌入肺腑,压下喉咙口那股灼烧般的苦涩。他抱紧怀里那个装着企划书的、显得有些简陋的硬壳文件夹,像是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一步踏进了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宴会厅。温暖干燥的空气裹挟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香槟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门外的冰冷世界。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芒,映照着满场华服美钻、觥筹交错的景象,谈笑声、碰杯声、悠扬的弦乐声交织成一片浮华的背景音。

他像个突兀闯入的异类。身上的西装是过季的款式,带着奔波后的褶皱,与周围光鲜亮丽的人群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目光急切地扫过人头攒动的大厅,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颜卿呢他随手拦住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侍者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同情,微微侧身,朝着远处那面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方向示意了一下。

沈清墨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他拨开人群,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那面落地窗走去。越靠近,视野越清晰,窗外的城市在暴雨中只剩下模糊的光带轮廓。然后,他看到了。

落地窗前,两道身影紧紧相拥。

颜卿穿着一袭价值不菲的香槟色曳地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她微微踮着脚尖,双臂缠绕在另一个男人的颈后,姿态亲昵而投入。那个男人,沈清墨认得,是颜卿的新任助理,陈骁。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一只手稳稳地托在颜卿纤细的腰肢上,另一只手则捧着她的脸颊。

他们在接吻。旁若无人,热烈缠绵。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周围所有的喧嚣——音乐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暴雨声,和他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涌的、沉闷的轰鸣。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地钉在颜卿那只搭在陈骁肩上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切割完美的钻石戒指,在宴会厅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冰冷、刺眼、足以灼伤人视网膜的光芒。那光芒锐利如针,狠狠扎进他的瞳孔深处。

他认得那枚戒指。几天前,他陪颜卿路过市中心那家顶级珠宝店的橱窗,她驻足良久,指尖隔着玻璃,近乎痴迷地描绘着这枚戒指的轮廓,嘴里轻叹着它的名字——永恒之心。他当时窘迫地移开目光,那标签上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是他这个颜氏集团底层小职员、靠着拼命加班才能勉强维持体面生活的未婚夫,穷尽所有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现在,这枚象征着永恒的冰冷石头,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戴在了她的手上,在一个不属于他的男人的怀里,闪耀着讽刺的光芒。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又被沈清墨死死地咽了回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揉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尖锐的、令人窒息的痛楚。十年。整整十年。从青涩的校园到踏入社会,他像个虔诚的信徒,把自己的一切,包括所有的自尊、骄傲和对未来的憧憬,都毫无保留地供奉在了颜卿的脚下。他以为卑微的付出、无底线的包容和迁就,终能换来一份真心。他以为他们之间,至少还有一份旧日的情分维系。

原来,只是他以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绝望,像实质的冰锥。拥吻中的两人终于察觉到了异样。陈骁率先侧过头,目光越过颜卿的肩膀,落在沈清墨身上,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玩味的嘲弄。

颜卿也缓缓地、意犹未尽地离开了陈骁的唇。她转过身,精致的妆容在璀璨灯光下完美无瑕,红唇鲜艳欲滴。当她看到站在几步之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的沈清墨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先是极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随即被一种浓稠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彻底覆盖。

她的目光,像打量一件碍眼的垃圾,随意地扫过他,然后落在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硬壳文件夹上。

清墨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情欲未褪的慵懒沙哑,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怎么来了

沈清墨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无名指上那枚刺眼的钻戒。

颜卿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微微扬起下巴,红唇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视线再次落在他怀里的文件夹上,仿佛那是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呵,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带着浓浓的鄙夷,拿着这种…垃圾,也配当我的生日礼物

垃圾两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清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撞着他的颅腔,发出嗡嗡的轰鸣。

周围似乎有低低的议论声响起,那些穿着华丽礼服、妆容精致的男男女女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好奇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他成了这个金碧辉煌的舞台上,最可笑、最卑微的小丑。

他抱着文件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深深陷进硬壳纸里,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他看着颜卿那张近在咫尺、写满轻蔑与不耐烦的脸,看着陈骁那只依旧占有性地环在她腰上的手,看着那颗在灯光下傲慢闪烁的钻石……

最后一丝维系着幻梦的细线,彻底崩断了。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沈清墨只是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冰冷刺骨,带着绝望的余烬,沉入肺腑的最深处。

然后,他猛地转身。

动作快得让颜卿和陈骁都微微一愣。他像一头受伤后濒临疯狂的野兽,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理会任何目光和议论,抱着那份被宣判为垃圾的企划书,跌跌撞撞地冲出那片令人窒息的浮华喧嚣,一头重新扎进门外冰冷狂暴的雨幕之中。

雨水瞬间将他浇透,昂贵的西装布料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他冲到自己的车边,拉开车门,几乎是摔了进去。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嘶吼,车轮在湿滑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汇入雨夜里模糊不清的车流。

窗外的城市在暴雨中扭曲变形,霓虹灯光拉长成一条条流动的、色彩怪异的光带。沈清墨死死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那并非仅仅因为寒冷,更是一种灵魂被彻底撕碎后,从骨髓深处透出的、无法抑制的冰寒战栗。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