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中国老人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章(第8页)

迫于骆校长的压力,我要求甄君搬出学校的单身宿舍。甄君死皮赖脸地,说现在虽是春天,但春风料峭,天气很冷,等天气暖和,停了暖气,他再出去租房。另外,津贴兄台已经拿在手,姓骆的对兄台能啷个的?

骆校长三天两头催我叫甄君搬出去,我亦催逼甚紧,甄君满不在乎,不体察我的感受。有时我催得过急,他瞪着眼睛,说:“兄台,叫他姓骆的亲自跟敝人讲嘛!他当面讲,敝人马上搬!”

我把甄君的意思对骆校长说了。骆校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说:“那个无赖学究,算什么东西?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亲自跟他说话。小李,你告诉他,我忙着呢,没空和他啰嗦,叫他赶快搬,学校不允许闲杂人员住教师单身宿舍。”他批评我道,“小李,惹麻烦了吧,我以前跟你讲,你不听,请神容易送神难,知道厉害了吧?小伙子,吸取教训吧。他那样的人,你能惹得起?”

骆校长的话,我不敢传给甄君。我知道甄君的臭脾气,惹恼了他,不是闹着玩儿的。催了我N次,骆校长见不管用。他自己不出面,派后勤赵主任去赶甄君。赵主任到我宿舍,刚表达让甄君搬的意图,就被甄君骂得狼狈而逃。

甄君赖到三月,天气暖和,没人催他,他自己就在六连租好房子,搬走了。骆校长怀疑我偏袒甄君,嫌我办事不力,对我的偏见更深了。

校长对我有看法,同事们也不敢亲近我。我在学校陷入人际关系“泥淖”,混得不太如意。我的情绪低落之极。正当我孤独难耐时,小格来边缘团场了。

小格吃了豹子胆,背着她的父母亲,复印了户口本,开了证明,是来边缘团场扎根和我过日子的。小格瞒天过海之术,瞒过了她父母,也瞒过了我,她每天晚上跟我视频,从没透露过她的心思,当真实的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不知所措。小格很大方,当天晚上就跟我挤在了一张床上。

得知小格到来,甄君比我更高兴。他忙不迭召集朋友,在边缘团场最好的饭店,为小格接风洗尘。

席间,小格向甄君和朋友们宣布:她来边缘团场,是和我结婚的。

第二天,小格催促我领证。我向骆校长请假。骆校长问我什么事儿。我说未婚妻来了,要去阿拉尔市领证。骆校长对我有偏见,但听说去阿拉尔市领结婚证,还是蛮关心的,立即开了单位证明,如果有困难找学校,学校会尽最大力量解决的。毕竟,边缘团场地处偏僻,招人不容易。有大学生要在边缘团场扎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我和小格在团部等去阿拉尔市的公共汽车。甄君不知从哪雇了一辆红色的北京现代,用塑料花和气球作了装饰,俨然一辆迎接新娘的婚车。甄君西装领带,打扮一新,见到我和小格,打开车门,恭恭敬敬一揖,用浓浓的四川腔吟唱道:“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请新郎新娘上车,并祝新郎新娘幸福美满,早生贵子!”说完,煞有其事地往我们头上撒了一些彩纸片。

我和小格感激不尽,幸福甜蜜,双双向甄君作了一揖,上了车。一路上,甄君有说有笑,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幽默风趣,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和小格只觉得是一瞬间。

到了阿拉尔市,我和小格去快照照相馆照结婚照,甄君说,他先去民政局打个前锋,问个虚实,然后在民政局的门口等我们。这样可以节约时间,领了证逛逛阿拉尔市。他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向我们挥挥手,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的司机是位老兵团人,对阿拉尔市熟悉得很,他给我们找了一家物美价廉的照相馆。时间尚早,照相馆刚开门,我们是第一位顾客,老板高兴,收了半价,我们等了四十分钟,取到了结婚照。小格出了照相馆,说:“早知道老板这样慷慨,我们照个婚纱照就好了!”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资本家的小姐天生就爱剥削劳动人民!”

小格搂住我的脖子,温柔地吻了我一下,整个身体吊在我的脖子上,说:“胡说什么?罚你抱我到车上!”

我们去民政局,在办公大院车未停稳,听见甄君熟悉的吵架的口头禅:“格老子,娘卖逼,老子说你啷个了……”我心里说声不好,下了车,往民政局办公大厅跑。在办公大厅,甄君左手叉腰,右手食指指着里面的办公人员,满口溅朱,骂得正欢。

我上前拦住说:“兄台,兄台,不管谁惹着你了,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看我薄面,请息怒,不要发火跟人吵架,好不好?”

小格跟着跑进了办公大厅,说:“兄台,息息怒,今天是我和木头的大喜日子,吵架多不好!”

甄君余怒未灭,说:“格老子,”他觉着当小格的面骂粗话不好,调整了一下情绪,“敝人来民政局打听领证窗口,找到了地方,等你们照了结婚照过来,不用麻烦问人,领了证就走,不耽误时间,办了证,敝人还要带你们转转阿拉尔市,特别是那个生态苗圃,很值得一转的。”他指着身边这个窗口,“敝人找到这个领证窗口,敝人问他领证是在这儿吧。他不把敝人当人,头也不抬,盯着电脑一动不动,敝人伸长脖子一看,人家正玩游戏呢。敝人好心好意地说,上班玩游戏不好,影响政府形象。敝人没发火,他先发火了,说什么玩游戏啷个了,你管得着吗?格老子的,娘卖逼的,老子就要捋捋老虎胡须,摸摸老虎屁股,这事老子管了,并且管定了,”他指着里面那个工作人员,“格老子,娘卖逼,去,把你们领导喊来,老子要问问你们领导,纳税人供你们吃供你们喝,就是恁样给纳税人做事的吗?”

工作人员自知理亏,拉着个脸,不敢还口接腔。

我爬在窗口,用手拨拉甄君,对工作人员说:“对不起,我这位兄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甄君拉开我,说:“兄台,你恁样讲,就是他上班打游戏对了,敝人纠正他错了。他作为政府工作人员,上班打游戏,他不向我们道歉,兄台向他道歉,啷个讲?”

我说不过甄君,把他推了推,向司机使了一个眼色,小格又劝了甄君几句。甄君被司机拽着,很不情愿,骂骂咧咧的,往门口走去。

我和小格领证,并没有选黄道吉日。领证窗口,只有我和小格。我把手续递了进去,工作人员翻了翻,问:“女方的户口簿呢?”我答非所问:“有复印件呢!”

“复印件不算数。没有户口簿原件,按照规定,这个证不能办。”他把手续扔了出来。

我说:“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同志,请您高抬贵手,给我们办了吧!”

“这是规定,知道不?你们的手续不全,没法办,知道不?”

“我是省城的,不是边缘团场的,回去一趟很麻烦,同志,麻烦您,通融一下嘛!”小格慌了,央求道。

“不要说了,你们说破嘴皮都没用,这是规定,手续不全,我不能办,知道不?”

我说:“同志,请您消消气,刚才那位兄台惹您生气了,我替他道歉,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生怕甄君在门外听见,把声音放得很低。

“这个证对我们很重要,有些情况不便在这儿说,同志,请您帮帮忙呗!帮我们办了吧!”小格在旁帮腔。

那位工作人员很不耐烦地摇着头,任凭我们说啥,不再搭理我们。

我和小格沮丧地离开了领证窗口,出了大门。

甄君很关切地迎了上来,见我们的情绪不对,问:“没领上证?”小格“嗯”了一声。

甄君一听火了,甩开我们,在门口就开始破口大骂:“格老子的,娘卖逼的,啷个意思?老子讲你打了游戏,你就要马上报复老子的兄弟,啷个意思?格老子的,娘卖逼的,今天你跟老子讲清楚,讲不清楚,老子跟你没完。格老子的,娘卖逼的……”后面一连串粗话,不堪入耳。

我慌忙上去拉甄君,甄君一甩胳膊,差点把我搡倒在地。我知道他的无赖脾气上来了,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小格扶住我,跟了进去,可无法劝住甄君。甄君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出来,骂得蛮起劲的。那位工作人员招架不住,怒目圆睁,双拳紧握,要跟甄君拼命。甄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隔着窗口,骂得更难听了。小格听了臊得慌,受不了,悄悄回车上了。

甄君在办证大厅咆哮,惊动了民政局领导。

在领导办公室,领导弄清了事情的原因,说:“我们的工作人员上班打游戏,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代表民政局向你们道歉。”他抖抖我的手续,“但这位同志领证的手续不全,我们的工作人员按照相关规定,不予办理,是正确的,不存在这位同志所说的挟私报复。”

“领导,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的未婚妻是省城的,她家怕孩子受苦,不同意她来团场工作,您看能不能特事特办,通融一下。”我说。

“呃,这个,没有手续,真办不了。如果能办,我们就办了,这是好事嘛!可你们手续不全,不好意思,请回吧!”领导很客气,送我们出门时,强调了一句,“如果办了,有了问题,上面追究下来,我们负不了责,请谅解!”

结婚证没领成,我和小格没有心情逛阿拉尔市。欢喜而来,失望而归。我和小格办不成结婚证,甄君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他头上,一路上向我和小格道了不知多少歉。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敝人好心办成了坏事,言超过了行,可耻啊!望兄台和嫂夫人见谅!”到了团部,我要付车费,甄君死死抓住我的手,“这辆车,是敝人包的,让兄台付钱,敝人的脸要不要了?”他把我往学校的方向推,“走吧走吧,带着嫂夫人回去休息,今天累了一天,事没办成,是敝人的不是,敝人改天去家赔罪。”

第二天去学校上班,同事们都向我贺喜,我给他们散发了喜糖,他们不依,强烈要求我请客。我说我家徒四壁,一穷二白,没钱,抱歉,请不起大家。同事们说,不需要你出钱,我们可以凑份子。

我回家跟小格商量。小格说:“同事们的美意,我们心领了。但为我们办事,我们不出钱,反而让同事们破费,多不好意思,喜宴,就不要办了吧!”

我向同事们说了小格的意见。同事们见我家小格不同意,也不好勉强的。大家以为我和小格领了结婚证。我和小格住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儿了。

小格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闷得慌,她想出来工作,去学校教书。我拿着小格的大学毕业证,向骆校长申请。骆校长的脑袋摇得像得了癫痫,立即作出了肯定答复,说:“小李,你是知道的,学校已经超编了。学校没办法安排,你想想别的办法吧。”笑话,学校超编,怎么每年都招人?有些课不是还没开起来吗?但人家不同意,我不好挑明,我和甄君来往密切,一定得罪骆校长了。

学校安排不了,小格又不愿意待在家里吃闲饭,我很发愁。小格倒是很乐观。她跟我商量:“木头,我喜欢孩子,我们自己开个幼儿园,行不?”

开幼儿园是个好主意,边缘团场的公办幼儿园已严重超员,私人投资开幼儿园,团里一定赞同。可资金从哪来呢?我忧心忡忡:“开幼儿园?咱吃饭都困难,哪有那么多钱开幼儿园?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钱嘛,”小格屈屈膝,道了一个万福,然后拍拍口袋,“妾身是有的,”她像变戏法似的,对着手哈了一口气,“叮当叮当,木头,你看这是什么?”她从口袋取出了一张银行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