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我甩甩头,把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开,对着镜头,笑容更加明媚,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好啦好啦,不开玩笑啦,来,宝宝们,把‘晚晚最美’打在公屏上,三二一,截屏抽奖,送晚姐亲签的绝版口红套装哦!
手指飞快地点下截屏键。屏幕上瞬间被疯狂刷过的晚晚最美填满。巨大的虚拟火箭、跑车、嘉年华特效此起彼伏地炸开,绚烂的光效几乎淹没了我的脸。
这才是我的世界。喧闹,浮华,被无数人仰望和追捧。至于徐朗,还有那个被他藏在心底、不容任何人置喙的老家小镇…都只是这场盛大直播里,一个微不足道、很快就会被遗忘的小插曲。
我以为这场仓促的离婚,就像直播间里划过的一个普通弹幕,转眼就会被海量的信息淹没。
直到三天后。
我正窝在市中心那套大平层奢华的衣帽间里,对着满墙的名牌包包和当季新款,举着手机直播夏日清凉穿搭。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
这件鹅黄色的真丝吊带裙,超级显白,搭这个珍珠小包,绝配有没有我对着镜头转了个圈,裙摆飞扬,笑容无懈可击。弹幕又是一片老婆杀我晚晚仙女下凡。
助理小杨突然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手里死死攥着她的手机,完全不顾还在直播,声音都劈了叉:晚姐,出…出大事了!
她慌乱地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我眼前。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爆炸性的热搜话题:
苏晚
塌房实锤,直播翻车!
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暗红色的爆字。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直播间的粉丝也懵了,弹幕瞬间被问号刷屏。
塌房晚晚
什么情况
小助理怎么了
我强作镇定,对着镜头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哎呀,宝宝们别慌,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晚姐去处理一下,马上回来哦!说完,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关掉了直播。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一把抢过小杨的手机。
点开那个热搜话题。置顶的,是一个播放量已经破千万的视频。视频内容,正是三天前,我在那个私人俱乐部后台的直播片段!但被人恶意剪辑过了!
原视频里,我那句带着明显调侃语气的某些小镇出来的男人,骨子里那点小家子气真是刻在基因里,穿再贵的西装也遮不住,被单独截取出来,放慢,重复播放了三遍,背景音还配上了极其煽动性的、带着哭腔的画外音:听听,这就是你们追捧的女神,看不起小镇出身,看不起普通男人,高高在上,刻薄恶毒!
更致命的是,视频末尾,竟然还拼接了一段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拍的画面,看背景,是在一个高端晚宴的洗手间外面。我靠着墙,正低头看着手机,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不耐烦,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视频做了清晰的唇语解读放大特效,配的字幕是:烦死了,一群土包子,装什么上流社会…
天旋地转!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像是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褪去,手脚冰凉。
这…这是谁干的我的声音尖利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杨都快哭出来了:不…不知道啊晚姐,突然就爆了,好几个跟我们关系好的营销号都联系不上,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们之前谈好的几个高奢代言,对方负责人刚才都发消息来…说要暂停接触,还有…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徐…徐总那边…
徐朗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像是为了印证小杨的话,我自己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不是徐朗,而是他的首席特助,陈锋。一个永远冷静得像机器人的男人。
我颤抖着手指划开接听。
苏小姐。陈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公式化,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徐总让我转告您两件事。
他顿了顿,像是在照本宣科:第一,关于您名下三处房产及两辆车的产权过户手续,因涉及金额较大,流程上需要一些时间,请您耐心等待通知。第二,他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捅了进来,基于您近期的个人言论在网络引发的巨大负面舆情,已严重损害集团及徐总个人声誉。徐总决定,立即中止您名下那张由他主卡绑定的无限额副卡的使用权限。同时,您以‘徐太太’身份签署的所有商业代言及活动合约,其后续产生的任何法律风险及经济损失,将由您个人全额承担。相关律师函,稍后会送达您府上。
嗡——
手机差点从我脱力的手中滑落。无限额副卡被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那些每月天文数字般的信用卡账单,那些维持我光鲜生活的巨额开销,瞬间失去了来源,更可怕的是那些代言合约,天价的违约金!
他…徐朗他…我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这不仅仅是离婚后财产交割的问题,这是要把我彻底打入深渊!
徐总还让我转达一句,陈锋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像在念判决书,他说,‘小镇男人的‘小家子气’,只够保住他自己。苏小姐,好自为之。’
电话被挂断了。
嘟…嘟…嘟…的忙音,像丧钟一样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掉在衣帽间昂贵的地毯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狰狞的蛛网。
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满墙的华服和包包,璀璨的水晶吊灯,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这一切曾让我沉醉的奢华,此刻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冰山,要把我彻底埋葬。
塌房不,这是彻底的地陷天塌。
我苏晚,曾经站在云端、被无数人仰望的顶流网红、豪门阔太,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代言解约,账号被封禁,天价违约金像雪片一样飞来。那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称姐道妹的朋友们,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我租住的那套市中心豪华公寓,房东也委婉地表示不太方便续租了。
曾经纸醉金迷的世界,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消失得无影无踪。留给我的,只有银行账户里那点可怜巴巴、甚至不够支付一个月律师费的余额,还有几大箱无处安放的奢侈品衣物。
现实冰冷得像三九天的铁板。我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离开徐朗提供的那张无限额副卡和徐太太的光环,我苏晚,什么也不是。
在廉价快捷酒店发霉的房间里对着计算器按了三天后,我终于认命地拨通了那个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打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略显沙哑、带着浓重乡音的声音。
…妈。我嗓子眼发干,声音艰涩。
小晚我妈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真是你哎呀我的老天爷,你这孩子,多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你爸昨天还念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