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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死亡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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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我是著名推理作家,平安夜收到匿名投稿。

翻开稿件,发现对方完整复刻了我的新作谋杀计划。

更恐怖的是,小说结尾预言我将在圣诞钟声里被毒杀。

而此刻我口袋中,正揣着准备毒杀仇人的氰化钾。

距离死亡预告还剩24小时,我决定按原计划执行谋杀。

布置现场时,我对照稿件发现所有细节都完美吻合。

包括死者倒地的姿势,以及壁炉边破碎的玻璃天使。

当圣诞钟声敲响,我举起毒酒走向仇人。

却看见人群中,一位白发老人对我举起相同的酒杯。

他左手翻书的动作,和我如出一辙。

死亡通知单装在没有邮戳的白色信封里,悄无声息地躺在信箱底部,像一块顽固的、拒绝融化的寒冰,直透骨髓。平安夜前夕的暮色,早早吞噬了城市的喧嚣,窗外雪花如同被撕碎的纸片,不知疲倦地飘落,一层又一层,试图掩埋所有声响与痕迹。我,江临,一个靠编织他人死亡迷宫而闻名的推理作家,此刻指尖触碰到那信封粗糙的质地,一种久违的、被冰冷的蛇缠住脖颈的窒息感猛地攫住了我。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光线吝啬地聚拢在我身前的橡木书桌上,周遭沉入更深的幽暗。桌角,那瓶贴着骷髅标签的氰化钾,在昏黄光晕下折射出一点幽微、险恶的冷光,无声地提醒着我即将到来的行动。明天,平安夜,陈振业——那个用沾满我父母鲜血的双手攫取财富,如今又试图用肮脏的金钱洗白自己的仇人——将在他那座灯火辉煌的豪宅里咽下最后一口气。这瓶小小的毒药,是我精心筹备数年的最终审判。

我撕开信封,几张打印得密密麻麻的A4纸滑落出来。标题粗暴地闯入眼帘:《平安夜审判》。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我强迫自己看下去,逐字逐句,血液却在字里行间急速冷却、凝固。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该死的、只应存在于我脑海中、被我反复咀嚼推敲的谋杀细节,此刻都白纸黑字地躺在眼前。目标人物陈氏实业董事长——陈振业的代称;时间——明晚八点整,圣诞派对高潮;地点——他那间铺着昂贵波斯地毯、壁炉里永远跳跃着虚假火焰的书房;手法——氰化物混入他独爱的、产自勃艮第某个隐秘酒庄的限量版黑皮诺……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毒物的描述:无色,杏仁苦味,极微量足以致命……与我口袋里那瓶标注着KCN的玻璃瓶里的东西,分毫不差!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黏腻冰冷。我的目光死死钉在稿件末尾,那一行加粗的、如同墓碑刻字般冰冷的预言上:

当午夜教堂的钟声第十二次敲响,作家江临,将在他亲手策划的死亡盛宴上,饮下为他特制的、同样掺有氰化钾的美酒,倒下,永远沉默。

啪嗒!一声脆响,惊得我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是那瓶氰化钾!它从我因极度震惊而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脱,重重砸在坚硬的橡木桌面上。万幸,瓶身极其坚固,没有碎裂,只是歪倒着滚向桌沿。我猛地扑过去,手指在离瓶身几厘米的地方死死扣住桌边,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剧毒的粉末在瓶内微微晃动,像一个被惊醒的恶魔,散发着无声的狞笑。

幽暗的房间里,只有我粗重、紊乱的喘息声在回荡。窗外,雪落得更急了,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是谁究竟是谁!

我的大脑如同被投入冰水的滚烫引擎,发出濒临炸裂的嘶鸣。助手小周那个刚毕业不久、眼神清澈、对推理充满笨拙热情的年轻人不,不可能。他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甚至对氰化钾的致死原理都一知半解。编辑林薇那个精明干练、几乎知道我所有创作大纲和初稿的女人她也许能从我的只言片语中嗅到异常,但绝无可能如此精准地复刻出连我自己都尚未完全落笔成文的每一个隐秘环节!更何况,这稿件……这稿件预言了我的死亡!她有什么理由置我于死地

一个个面孔在混乱的思绪中飞速闪过,又迅速被否决。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我猛地灌下一大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骨髓深处的寒意。目光再次落在那行宣告我死亡的预言上。

在钟声里倒下……

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冰冷的玻璃瓶。氰化钾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种致命的真实感。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猛地照亮了混乱的思绪。

计划必须继续!陈振业必须死!他夺走我父母生命、摧毁我家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用他的血来偿还。这封该死的匿名信,这个恶毒的预言,绝不能成为阻碍!它反而……反而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行动的必然性甚至……是一种另类的认可

更关键的是,如果预言是真的……如果那个藏在暗处的幽灵真的打算在钟声响起时对我下毒……那么,在那一刻到来之前,我就是安全的!凶手不会提前惊动猎物。这24小时,就是我的安全期,也是我完成复仇的最后窗口!

安全期……

我对着冰冷的空气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一个巨大的、荒诞的赌局。赌注是我的命,筹码是时间。但我别无选择。陈振业必须死在平安夜,死在我亲手安排的剧本里。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复仇的快感,更成了一种扭曲的证明——证明我的意志,我的掌控力,不会被任何预言所左右!哪怕那预言指向我自己。

我抓起桌上那瓶险些酿成大祸的氰化钾,连同那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稿件,一起塞进随身的公文包深处。动作近乎粗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冰冷的玻璃瓶隔着皮革硌着肋骨,那份稿件则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心头发慌。

窗外,平安夜的彩灯开始在风雪中闪烁,模糊而遥远,映照着这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房间。24小时倒计时,开始了。

雪,下得越发狂放。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咯吱声,像某种巨兽在艰难地咀嚼。陈振业那座位于半山腰的欧式豪宅,如同童话里被冰雪封印的城堡,轮廓在漫天风雪中若隐若现。巨大的圣诞树轮廓从落地窗透出暖黄的光,隐约传来派对预热时管弦乐队调试乐器的悠扬片段,与车内的死寂形成令人窒息的对比。

我停好车,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奇迹般地让因恐惧和亢奋而过度活跃的神经稍稍冷却。公文包沉甸甸地压在腿上,里面装着死亡的工具和死亡的预告。

江老师!您可算到了!

管家老周那张布满皱纹、永远挂着职业化谦卑笑容的脸出现在车窗外,殷勤地替我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和食物甜腻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陈董念叨您好几次了,说您这位大作家不到场,今晚的派对都不够格调!

他熟稔地接过我脱下的厚重羊绒大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垂下。

路上雪大,耽搁了。

我扯出一个同样职业化的微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甚至带点被恭维的矜持。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老周微微佝偻的肩膀和他那双指节粗大、布满老年斑的手。是他吗这个在陈家服务了快二十年的老管家他看我的眼神深处,是否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阴冷或者只是我杯弓蛇影

您请,书房在二楼东侧尽头,陈董特意吩咐过,您随时可以去那里清静清静,找找灵感。

老周侧身引路,声音不高不低。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书房!稿件里预言的谋杀发生地!他特意提起,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的引导我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有劳周管家。

踏入灯火辉煌、人声渐沸的大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陈振业被一群阿谀奉承的人簇拥着,站在巨大的圣诞树下,红光满面,志得意满。他穿着考究的丝绒礼服,端着酒杯,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笑话,周围爆发出一阵夸张的附和笑声。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因酒精和得意而泛着油光的脸,在我眼中瞬间扭曲,与记忆中车祸现场照片上父母支离破碎的残影重叠在一起。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恨意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口袋里的玻璃瓶轮廓清晰地硌着大腿外侧,那份稿件也仿佛在公文包里灼烧。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挤出笑容,融入这虚假的欢乐人群,扮演着那个受邀而来的、备受尊敬的作家。但我全部的感官,都像绷紧的弦,警惕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异样。

机会很快到来。乐队奏响一支欢快的舞曲,人群涌向舞池中心。陈振业也被他那位年轻妖娆的第三任妻子拉去跳舞。我迅速闪身,避开侍者的视线,沿着铺着厚实地毯的旋转楼梯快步而上。心跳如鼓点般敲击着耳膜。

二楼走廊幽深而安静,隔绝了下方的喧嚣。我找到东侧尽头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书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我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关上门,咔哒一声轻响,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书房一如稿件所描述: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精装书(大多是装点门面的),真皮沙发,还有那个至关重要的壁炉。炉膛里,几块人造炭火正尽职尽责地散发着虚假的热量和摇曳的红光。空气里弥漫着皮革、雪茄和淡淡的、昂贵的木质家具保养油的味道。

时间紧迫。我快速走到壁炉边,目光锐利地扫过壁炉架上摆放的装饰物。镀金烛台,黄铜地球仪,几本厚重的烫金书脊……然后,我的目光定格了。

壁炉架最右侧,靠近角落的地方,静静地立着一尊约莫三十公分高的水晶摆件——一个线条流畅、姿态优雅的玻璃天使。它通体晶莹剔透,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晕。天使微微低着头,双手合拢在胸前,像是在祈祷。

稿件上的文字瞬间跳出脑海,冰冷而清晰:……壁炉架上那尊精美的玻璃天使,在混乱中被撞落在地,碎裂成无数折射着火光和死亡阴影的晶莹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