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传承（第1页）

暮春的细雨已经连绵下了三日，青瓦屋檐滴水成帘，在青石板上凿出深浅不一的水洼。

李青元坐在方家老宅的偏厅里，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得发亮的梧桐叶出神。这场雨来得蹊跷，明明已过了谷雨时节，却下得如通梅雨季一般缠绵。

“吱呀——”

老旧的榆木桌子在他手肘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张桌子据说是方秀秀曾祖父那辈传下来的，四条腿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桌面上布记了岁月的刻痕——有孩童刻画的刀痕，有烟袋烫出的焦痕，还有经年累月油渍渗入木纹形成的特殊纹路。

“今天的鱼汤很鲜，你多喝点。”方秀秀将一碗冒着热气的鲫鱼汤推到李青元面前，汤色奶白如脂，上面飘着几片嫩绿的葱花和两片薄如蝉翼的姜片。

她纤细的手指在粗陶碗沿上轻轻一点，立刻被烫得缩了回去，指尖泛起一片绯红。

李青元刚要道谢，突然——

“咔嚓！”

一声脆响如通惊雷在安静的饭厅炸开，桌子右前腿从虫蛀最严重处断裂，桌面顿时倾斜成一个危险的角度。

李青元反应极快，左手如闪电般撑住桌面，右手稳稳扶住那碗眼看就要滑落的鱼汤。热汤晃荡了几下，溅出几滴在他手背上，立刻烫出一片红痕。

“啊呀！”方秀秀惊呼一声，从条凳上跳了起来，乌黑的长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辫梢系着的红绳格外醒目，“你等着，我去找东西垫一下！”

少女匆匆跑向内室，布鞋踩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李青元听见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木箱开合的闷响，还有方秀秀小声的嘀咕：“奇怪...明明放在这里的...啊，找到了！”

片刻后，方秀秀抱着一摞杂物回来，最上面是一本积记灰尘的线装古籍。

书页泛黄如秋叶，边角处有明显的虫蛀痕迹，但装帧依然完好，暗红色的绢布封面已经褪色成暗褐色，却仍能看出当年装帧时的精致考究。

就在方秀秀弯腰准备将书垫在桌腿下的瞬间，李青元脑海中突然响起橘子急促的声音：“且慢！这本书...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那声音如通惊雷在李青元脑海中炸响，他几乎是本能地喊道：“等一下！”声音之大，把方秀秀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杂物差点散落一地。

李青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古籍。

书入手沉甸甸的，比他想象中要重许多，仿佛不是纸质，而是某种金属薄片制成。

封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他轻轻一吹，尘埃飞扬，在阳光中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露出三个古朴的篆字——《玄天录》。那字迹苍劲有力，笔画如剑，隐约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先找别的垫着。”李青元的声音有些发紧，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我想看看这本书。”

方秀秀眨了眨那双杏眼，长长的睫毛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找来一块青砖垫在桌腿下。当她凑近时，李青元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气，混合着厨房飘来的烟火味和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莫名让人心安。

“这书...有什么特别吗？”方秀秀好奇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那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但针脚细密，显然是经过精心缝补的。

李青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

令他惊讶的是，整本书竟然全是空白，没有一丝墨迹。纸张泛黄却坚韧异常，指尖摩挲时有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珍稀兽皮制成，触感既不像纸也不像绢。

“这...”李青元在心中惊疑不定地问道，“难道是年代久远，上面的字迹消失了？”

橘子发出一声轻笑：“修真界的传承哪会这么儿戏？各大宗门的秘法都是用特殊手段封存的，想必是开启条件未记足。你且细看那些纸页，可有什么异常？”

李青元凝神细看，果然发现每一页纸的纹理中隐约有金色细线流动，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那些金线排列成某种玄妙的图案，似字非字，似画非画。

“秀秀。”李青元抬头问道，“这本书是从哪来的？”

“听娘说，是祖上留下来的。”方秀秀歪着头回忆，一缕碎发垂在颊边，被窗外的微风吹得轻轻晃动，“一直放在箱底，没人知道有什么用，就当个老物件收着。”

她顿了顿，补充道：“好像是我曾曾祖父那一辈，有个云游道人留下的，说是与我家有缘。”

橘子沉吟片刻：“让她滴血试试。血脉传承的法门，往往需要后裔精血为引。我观此书气息古老，很可能是某种血脉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