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无人山谷(第3页)
晏雪行看着沈赫一脸的警惕,也慢慢从情欲中回过神来,在水里走了两步,这才发现自己身体虚软,凉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让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晏雪行骂道:“都怪大人!要是生病了,可不会有人照顾你!”
沈赫并不说话,回到岸上匆匆穿上衣服,往黢黑的树丛阴影里探去,发现那里确实空无一物,不由得暗道:奇怪!他刚才明明感觉那里有人!即使是耽于欢欲,他也清楚地感觉到这里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晏雪行跟在身后,微微发紫的唇有些颤抖,看到沈赫像是在找着什么,晏雪行没好气地说:“你该不会怀疑有人像我们一样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鬼地方游荡吧?”
听到责骂沈赫还不死心,又往四周看了看,确实整个山谷就只有水在动,连半只鬼影都看不到!
等沈赫听到晏雪行咬牙打颤的声音,回头看发现他已全身湿透,站在月光下,脸色都有些发青。
沈赫这才意识到晏雪行此时有多么狼狈,他急忙上前要帮他退去湿透的衣衫,晏雪行还以为他又想干些什么,刚才被打断他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忙抓紧胸前的衣襟,铁青着脸骂道:“沈赫,你还是不是人了?”
沈赫动作一顿,解释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我是怕你着凉了,想要把衣服换给你!”
晏雪行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自己还能想哪里去?可恨自己衣服湿透了还不是他害的?
想罢,晏雪行用力一推他的身体,径自脱下长袍,用手把衣服拧干,可裤子还是湿答答地穿在身上,让他难受得紧,正想回头又骂他几句,却发现沈赫在转瞬间,飞快闪进了树林。
晏雪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好不容易把衣服拧干了些,看着空荡荡的山谷,他也无法做到赤身裸体立于天地之间,看来,自己得一直穿着湿裤子了!
正在晏雪行晃神间,沈赫拖过来几根烂木头,趁着月光生起了火堆。
:“把衣服脱了,穿上这个!”沈赫长脱下长袍递给了晏雪行,只剩下了一件里衣穿在身上。
两人的关系何其亲密?晏雪行也没矫情,三下两下把身上的湿衣除去,麻利换上了沈赫的衣服。
毕竟七月天气炎热,有了火堆,晏雪行便不再觉得冷了。湿衣被晾在一旁,沈赫从马背取来酒,晏雪行靠在沈赫的肩头喝了几口,看着火光不禁叹气,看来,今晚得睡在这里了!
:“这里挺好的不是吗?你看这月色,这湖光,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吗?”
好个鬼!怕是只有你觉得!晏雪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前年本使曾来过一次这里,就一直想再夜游一次,去年见到你,我就想过要带你到这里来…”沈赫说着,见到晏雪行不太欢喜的表情,又笑道:“不过看来,你好像不太喜欢这里。”
晏雪行撇撇嘴,他还能说什么呢,来都来了,现在回去不到三更,城门禁闭,他总不能大半夜穿着湿衣服等在城楼下面吧?
想到这里,晏雪行躺了个舒服的姿势,顺手把酒递了过去。
沈赫接过酒闷了几口,。低头看着晏雪行的侧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赫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晏雪行漫不经心的语气里满是疲惫。
:“你知道吗?之前本使就觉得你和京城里的所谓清流有很多相通之处,那时候你因为“海龙骨”进宫,本使还曾一度担心过你会被那些人蒙骗,你知道的,皇上年事已高,这些年来一直靠着仙丹维持,谁也不知道会突然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夺嫡之战几乎是摆明面上的事了。”
:“直到后来,你不顾皇上情面出了天行宫,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说的那样,不愿意过多涉及朝堂之事,为此,我还曾一而再地拒绝都督怂恿你进宫为皇上修仙炼仙丹,说实在的,我也不愿意看着你进宫去搓磨岁月。”沈赫叹了口气,看着晏雪行眼底篝火的影子,沈赫的眸子倒映在月光的阴影里。
:“但从你说你想和他们一起,本使知道,他们一定私下里接触过你,绝不是张翰林一朝就能说服得了你的。”
:“我…”晏雪行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抬头却发现沈赫眸光浅浅,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其实,我并不怪你的隐瞒,就是我自己,也做不到对你完全坦诚。”比如说,前年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是为了追杀一人,那倒霉鬼就曾躺在他们现在坐着的地方,他记得当时月光也像今夜一样光亮,那时皎洁的月光还曾清楚照亮过自己衣摆上的血渍。
:“阿雪,你要相信我,很多事情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那些人虽然自诩清高,但他们行事也并非都磊落光明,你可能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对严家宠信不衰,徐太师他们又是怎样占有一席之地的。”
沈赫把酒壶放到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晏雪行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南浔城外遇到的那几个倭寇吗?”
自然是记得的,这是晏雪行自出昆州以来第一次杀人,他还记得当时为了杀那贼首,自己还差点就被他身上的炸药所伤,为此他们还在那个小山村逗留过一阵。
可是这和朝堂又有什么关系呢?晏雪行面露疑惑:“怎么说起他们?”
:“当时你也见了,那姓燕是怎样背乡离乡充当倭寇的,阿雪,到底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做贼寇呢?”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冷血残暴吗?”晏雪行更疑惑了。
沈赫摇头:“当然不是,他们在家乡有妻儿老小,为什么要拿命相搏?你要知道,背负倭寇的骂名遭人唾弃不说,就是官府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听沈赫这样说,晏雪行也觉得难以理解,顿时坐直身体,侧耳靠在沈赫的身侧。
:“自太祖起,海禁就从来没有变过,我们都知道这主要是因为倭人侵扰的缘故,但即使海上禁止商船来往,倭乱也从没有被停止过,到了现如今更是越来越猖狂,甚至诸多像燕向海这样曾经被倭人祸害过的人,反过来加入倭寇,使得倭乱越来越厉害,阿雪,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晏雪行脸上写满了疑问,自然是不知道的,沈赫接着又道:“如侍讲大人所说,天下大多数田地掌控在士族手里,民田被占,百姓无天可耕自然困苦,可士族再怎么囤积土地,百姓交了租银总该能勉强活着,再不济还能自贱为庄奴博一口饭吃,沿海的不同了,百姓不但没有田地可耕,还被禁止出海,甚至捕鱼都是不被允许的,久而久之,有些人就伙同倭人,跑到内陆来烧杀掳掠,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
晏雪行从没涉及过这样的事,听沈赫这样说,倒是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地道:“难道朝廷里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不单是我,严首辅,徐太师,包括督查御史他们都非常清楚。”
:“那他们为何不想办法?”
沈赫无奈笑了笑:“因为…这是个无解的题!”
:“无解?什么意思?”
望着他深深的眸子,沈赫苦笑一声,转而道:“自从你来了京城,我就有预感,你迟早会被他们拖下水的。”沈赫握住他的手继续道:“阿雪,你应付不了他们,尤其是你知道了更多的事情,就会被他们利用更多。”
:“…倭乱究竟为何是个无解的题?”晏雪行打断追问道。
沈赫叹息一声,知道说服不了晏雪行,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晏雪行的手中。晏雪行手上一沉,便见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躺在自己的掌心里。
:“你猜猜这个东西从哪里来?”沈赫笑问。
晏雪行细细端详那瓶子,瓶颈处缠着银线,银线一端是带着一片红色羽毛的木塞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椭圆的瓶身一指来长,黄色的液体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看着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这是…宫里的东西?”晏雪行试探问道。
:“不是…”沈赫摇头,把瓶子接过来细细嗅了嗅,拔开塞子,倒了一些在两指之间,然后用指腹涂抹在晏雪行的手背。顿时一股幽香酝酿开来,在“噼啪”的篝火边形成了一股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