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游艇晚宴上,兄弟带来的女孩穿着仿冒高定,指尖颤抖地给我递酒。
水晶杯沿留下她廉价口红的印子,我抽出丝帕慢条斯理擦拭手指。
周家三代的基业,不是用来给赝品买单的。
隔天财经头条登着我与海外财阀千金的签约照。
家族祠堂里,父亲将传家玉印按在我掌心:联姻是最后的考题。
直到慈善晚宴,那女孩混进会场想当众哭诉。
我笑着举起话筒:感谢这位小姐捐出三百万拍品——虽然它昨天还在A货工厂的流水线上。
掌声雷动时,手机震动传来加密讯息:【手术顺利,已登机。】
荧幕亮起映出青梅冷冽的侧脸。
我摩挲着温热的玉印轻笑——这盘棋,终于要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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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香槟在剔透的水晶杯里漾着细碎的金光,地中海初夏夜晚的风带着咸腥和一种昂贵的慵懒,掠过这艘庞然大物般的白色游艇。甲板上衣香鬓影,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水、雪茄以及金钱堆砌出来的特有松弛感。这里是周家的碧海明珠号,也是周砚白这周用来招待几位关键合作方继承人的移动会客厅。
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撕裂了优雅的爵士乐背景。一道刺目的白光划破墨蓝海面,一艘线条极其嚣张的亮橙色超跑艇一个急刹甩尾,粗暴地挤靠在碧海明珠的舷侧。水花四溅,惹得甲板边缘几位穿着当季高定的名媛蹙眉轻呼。
白哥!没来晚吧
张扬的声线先于人影出现。赵家那个出了名不靠谱的小儿子赵恺,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搂着一个女孩的腰,大大咧咧地跨过艇与艇之间的连接板,跳上了甲板。他带起的风里,裹着一股廉价甜腻的香水味。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聚焦过去,随即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或轻蔑移开。焦点自然落在他臂弯里的女孩身上。
林薇薇。赵恺新近不知从哪里网罗来的红颜。她今晚显然用力过猛。一袭桃粉色的礼服,试图模仿某奢侈品牌当季的星空裙,可惜剪裁僵硬,裙摆上缝缀的所谓水晶在游艇顶级射灯下折射出塑料般的劣质光泽,刺目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脸上妆容厚重,精心修饰过的眉眼极力想展现风情,却在周遭真正的世家名媛那浑然天成的气韵对比下,显出一种画虎类犬的局促和僵硬。她紧紧挽着赵恺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带着点讨好,又拼命想压住那份深入骨髓的自卑,扫视着这片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浮华世界。她脚下那双同样闪亮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柚木甲板上,发出一种略显廉价的笃笃声。
赵恺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搂着林薇薇径直穿过人群,大大咧咧地走向被几位气度沉稳的年轻男人围在中间的周砚白。那几位,是王家和谢家的继承人。
白哥,介绍一下,薇薇!赵恺咧着嘴,把林薇薇往前带了半步,薇薇,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我铁磁儿,周家太子爷,周砚白!咱这圈子里,顶这个!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薇薇的脸瞬间涨红,眼神慌乱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飞快地扫过周砚白那张无可挑剔、如同顶级匠人精心雕琢过的脸,以及他周身那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从旁边侍者端着的银盘里抓过一杯香槟,动作仓促得差点碰翻其他杯子。
周、周少……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双手捧着那杯香槟,微微躬着身,笨拙地递到周砚白面前。过于紧张,加上那杯沿本就薄而滑,她的指尖用力过度,微微发抖,杯口在她涂抹着艳俗桃红色口红的唇边不经意地蹭了一下。
一个清晰的、带着廉价油脂感的唇印,像一小块突兀的污渍,赫然印在了水晶杯口边缘。在周围纯粹的光线下,那抹桃红显得格外刺眼。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赵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王少和谢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空气里的弦似乎绷紧了。
周砚白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种无可挑剔的、温和得体的浅笑,仿佛戴着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杯酒。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掠过杯口那抹碍眼的桃红,然后落在林薇薇那张因紧张和期待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他慢条斯理地,从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内侧口袋,抽出一条质感极佳的、没有任何Logo的纯白色丝帕。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他用丝帕,极其细致、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自己修长、干净的手指。从指尖到指根,每一个关节都不放过。丝帕雪白的质地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那专注的姿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无声的清洁意味,仿佛刚刚触碰到了什么令人极度不适的东西。
林薇薇捧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一片难堪的死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赵恺脸上也挂不住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周砚白终于擦完了手,动作流畅地将那条沾染了无形污秽的丝帕,随手扔进了旁边侍者及时递上的托盘里,仿佛丢弃一件垃圾。他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薇,唇角甚至还噙着那抹未曾消失的、温和的弧度。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贵族式的、近乎冷漠的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密打磨的冰珠,滚落在骤然安静的甲板上,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小姐,心意领了。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只是,周家几代人,拼尽全力,流血流汗,殚精竭虑才挣下今天这点局面,不是为了……
他微微停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薇薇身上那件仿冒的礼服,最后落回她惨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般的困惑,……为了给一些粗劣的赝品买单的。祖辈的积累,不是用来被轻易拖下神坛,然后让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的。体面这东西,碎了,就拼不回去了。你说呢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高声呵斥。只有平静到近乎残酷的陈述,和那无声胜有声的赝品二字。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剥开了所有虚幻的粉饰,露出赤裸裸、血淋淋的阶级鸿沟。
林薇薇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手中的香槟杯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摔碎在光洁的柚木甲板上。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如同她此刻彻底崩碎的自尊。她再也无法承受,猛地推开试图扶她的赵恺,捂着脸,在一片静默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踉踉跄跄地冲向船舱深处,高跟鞋敲击甲板的声音凌乱而绝望。
赵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周砚白,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低咒骂了一句,终究没敢对周砚白发作,转身追了过去。
甲板上凝固的空气这才重新开始流动。轻柔的音乐再次响起,但气氛已然不同。王少拿起一杯酒,轻轻碰了下周砚白的杯沿,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砚白,还是你稳。这年头,什么人都想往圈子里挤,是该立立规矩了。
周砚白微微一笑,举杯回应,眼神深邃平静,仿佛刚才那场不动声色的碾压,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微尘。他抿了一口杯中纯净的酒液,目光投向远方深沉的、无边无际的地中海。权势的海洋,远比眼前这片更辽阔,也更冰冷。他周砚白,生来就在这海洋的中心,注定要乘风破浪,驶向更远的地方。无关紧要的浮沫,连成为浪花的资格都没有。
***
第二天清晨,周氏集团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帝都钢筋水泥森林的天际线,在薄雾中延伸向远方,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财富。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和纸张油墨特有的、严肃的味道。
周砚白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上昂贵的黑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一颗纽扣,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少了几分昨晚游艇上的矜贵疏离,多了几分掌控全局的锐利。他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屏幕上划过,上面显示的是一份关于城西棚户区改造项目的详细规划图。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一个被红线圈出的区域——那里夹着一所设施陈旧、师资匮乏的子弟小学。
助理陈默垂手站在一旁,屏息凝神。
方案调整。周砚白头也没抬,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红线范围,向东微调十五米。避开那所小学。
陈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被专业素养压下。那块地皮价值连城,动迁一所小学的成本和后续安置的麻烦远超想象。他谨慎地开口:周总,避开学校的话,我们预计的CBD核心商业区面积会缩水近百分之十,而且拆迁补偿预算需要重新评估,时间成本也会增加……
我知道。周砚白终于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陈默,去做。告诉规划和拆迁部,补偿标准按最高档执行,安置方案我要亲自过目。另外,以集团名义,向区教育局捐赠一笔专项资金,用于改善区内其他几所薄弱学校的硬件设施,具体额度你核算后报给我。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陈默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是,周总!我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