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执笔者苏云绮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51章(第5页)

我震惊又欣喜地看着他,而后呕出一口血,失去了意识。

太医说我这是情绪波动太大,大悲又大喜后引起了一些旧疾,只需安定情绪,并无大碍。

说来也奇怪,张御息自那日后便老老实实做着丞相,虽然他不待见我,但上朝时也没有故意来恶心我。

我将所有精力放在国事之中,午夜梦回的时候,再也没了噩梦。

我在梦里看见秦慕,一身白衣执剑立于梨花树下,剑气所过之处,落英芬芳。

而转一瞬,又听他在梦里道,「小殿下,你不会输的。」

慕川在我和臣子们的努力下欣欣向荣,有武将自请东征收复常年失地的,有远邦之人听闻中原祥和安宁,纷纷投靠于此。

不论是京城还是偏远小县,百姓都丰衣足食、路不拾遗,甚至连颁白者亦不负戴于道路,世人称此为「慕川盛世」。

而盛世之下,我亦有所思慕。

三年后。

我执着黑子,张御息坐棋局对面。已是深春,御花园内百花齐放,氤氲在一片芬芳的气息中。

「如今盛世之大、太平有象,也到了张丞相履行承诺的时候。」本是必胜的局,我在最后落子的时候却下在了另一边。

张御息看了我一眼,一颗白子扭转结局。

我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石桌,「你赢了,这皇位,朕坐累了。」

「陛下对公子有愧吗?」他问道。

自然是有的。

我一直很难跟自己释怀,即便我清楚地知道我这一生只是不幸,并没有错。

张御息笑了笑,从我的反应中便看出了我的回答,他递给我一个小木盒,里面赫然装着一个药丸。

「其实也不必有愧,你们谁也不欠谁的。」

我问:「这是什么。」

「假死药。」他站起身,背对着我,「当年我本来借此脱身,但是止步于对其副作用的恐惧。」

我嗤笑道:「你也有怕的东西?你不脱身只是贪图名利罢了。」

「溯源。」他今日和往常不同,没有理会我的讽刺之意,语气反而带着些许不忍,「一旦服下此药,将一一经历生平所经历的所有痛苦,随后进入假死状态,若是撑不过这个坎,那可就真死了。」

区区皮肉之苦,哪比得上三年断肠相思。我无所谓地笑了笑,问:「那秦慕在哪?我出宫之后如何寻他?」

「江南,你服下它后自会有人接应你。」

「好。」我话落,便将药丸吞进了肚里。

而后陷入一片黑暗。

模模糊糊中听得张御息大呼我的名字,惊道「你这个疯子,怎么这就给吞了,我这么恨你,你也不怕我骗你的。」

我开口正想和他说话,却一阵痛感传遍了全身的细胞。

我闷哼一声,接着仿佛有千万条粗大的鞭子同时抽打在我的身上,撕裂着我全身的肌肤,又如遍体鳞伤置身于浓盐水中,五感皆是,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疼痛提醒着我这具身体还活着。

先前所经一切苦难,如今皆重落于身上,我握紧了拳头,生理性的泪水已经糊了我整张脸,我大声喊着着秦慕的名字,脑海中描绘着他的样子。

那是我在绝境中唯一的信仰。

在回溯水漫窒息的折磨时,先前的一切皮肉之苦如同小巫见大巫,都上不得台面了,我再次陷入绝望的疯狂,那日的屈辱、悲恨重回心头,窒息的苦楚、胸肺的火辣,我几乎死去又活来。

真的忘得了吗?那最根本的恐惧,对水的恐惧。我痛苦地几乎嘶哑了嗓子,不知忍受了几个世纪的折磨,终于在一片窒息下解脱了出来。

仿佛已经洗刷所有作孽,好像已经救赎残缺的灵魂。

苦尽甘来了吗?

虚空中,我听见了小黄门的悲戚恸哭:「皇帝驾崩——」

而后我又听得有人愤愤地、咬牙切齿地在我身边说:「你这个疯子,居然还写遗召,遗召里也把我带上了?」

「谁他妈要做皇帝,我把唯一的退路给你,你居然给我推上皇位。」

「真是个疯子!」

想到了张御息此后也得像我之前那般兢兢业业,被困于皇城,我的报复心一下子得到了满足,又有些后悔之前没有给他安排个和他唱反调的丞相。

不过也好,给他个好日子过,毕竟我现在性命还在他手中。

我现在动弹不得,但仍有意识,心里头期盼着重逢,又怕这三年物是人非,变得不像以前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