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狒狒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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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9页)

终于撕开了口子!一股浓烈的、刺鼻的硝石和硫磺的辛辣味猛地冲出来。

里面是四根用防水油纸紧紧捆在一起的圆柱体,灰扑扑的,像粗大的炮仗。一根缠着电线的雷管塞在最中间那根炸药的顶部。

我伸手摸向腰间那个油腻的扁铁壶。私酿的闷倒驴,六十多度,平时喝一口都烧嗓子眼。

壶盖拧开,浓烈刺鼻的酒气混着地窖的霉味,呛得人头晕。

我咬着牙,把壶嘴对着炸药捆上那截短短的、捻在一起的灰白色引信,死命地浇!带着浓重酒味的高度透明液体,哗啦啦淋透了引信,迅速渗透进捻紧的纸芯里,在冰冷的炸药表面淌开,浓烈的酒气瞬间盖过了硝石味。

引信必须够湿!必须烧得慢!烧得稳!老子要亲眼看着这狗窝上天!

酒壶扔开,另一只手哆嗦着,从贴胸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唯一的小满照片。

照片是囡囡六岁时在镇上照相馆拍的,穿着小花裙子,笑得眼睛弯弯的。照片边角早就磨得发白起毛,带着体温。

我把照片死死按在淋满了酒、滑腻冰冷的炸药捆上,用掌心压着。

冰凉的炸药外壳隔着薄薄的照片,硌着皮肉。

囡......囡......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声音嘶哑得不成调,爸......爸给你......放个......大的......烟花......看好了......

划火柴。

第一根,嚓,灭了。

洞口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喉咙里的咕噜声变得焦躁,那个捧着小满襁褓的怪物手顿住了。

第二根,嚓,火苗一跳,映亮了它凑近地窖口的烂脸窟窿。

火苗凑近那截被烈酒浇透的引信。

滋——

一股混着酒气和硫磺味的青烟猛地冒起!灰白色的引信瞬间爆开一小团金红色的火星!火星贪婪地舔舐着浸透了烈酒的纸捻,发出滋滋的、像烧红铁块淬水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决绝,顺着引信飞快地蔓延!

滋啦——!

火星爬过淋湿的纸捻,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洞口堵着的三张烂脸窟窿猛地凑近,喉咙里爆发出尖锐、扭曲的嘶鸣!

不是害怕,是某种仪式被打断的狂怒!

跑不跑了。

我把身体死死蜷起,后背抵着冰冷的地窖土墙,用尽全身力气,把怀里那捆紧贴着小满照片、引信正疯狂燃烧的炸药,朝着地窖口那三个阴影猛力推了出去!同时整个人像虾米一样缩进坑底最深的角落。

炸药捆翻滚着,带着滋滋作响的金红色火星,撞向了挤在洞口的腐烂躯体。

时间像凝固了万分之一秒。

然后——

轰!!!!!!

不是一声炸响,是整个世界的底部被撕开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毁灭的力量猛地从地窖口炸开!声音像一万张牛皮大鼓在耳朵眼里同时擂碎!地窖的四壁像纸糊的一样瞬间扭曲、崩解!狂暴的、炽热的、裹挟着泥土、碎石、木屑、还有炽热金属碎片和燃烧物的冲击波,像烧红的铁犁,狠狠撞在我的后背!

剧痛!瞬间的剧痛席卷了所有意识!骨头碎裂的闷响,皮肉被撕裂的灼烫,内脏被碾碎的钝痛......天旋地转!眼前被刺目的、滚烫的橘红色和浓得化不开的黑烟填满!耳朵里只有尖锐的长鸣,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身体像一片烂树叶,被难以想象的巨力掀起、撕裂、抛飞…

地窖顶没了,屋子没了,所有的墙、房梁、血淋淋的松鼠头祭坛、堆满童骸的地基坑、供奉着金牙的秽物堆......连同那三个怪物的身体,在那一瞬间,被这最原始、最暴烈的毁灭之火,撕成了无数裹着火星和浓烟的碎片,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喷射!

巨大的火球裹着浓烟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整座摇摇欲坠的木屋,像一朵骤然绽放、带着焚毁一切的地狱之花。燃烧的木块、碎裂的砖石、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还有无法辨认的焦黑肉块,像肮脏的暴雨般向四周泼洒,砸在更远处的破屋和垃圾堆上,腾起一股股小烟尘。

几里外,那座废弃教堂后面的荒凉山坡上。风穿过空洞的窗洞,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山坡最陡峭的那块风化了的大青石旁边,立着两副骨架。

一副扭曲地钉在一个腐朽发黑的木制十字架上。

是那只母狒狒的骨架,套着一件早已烂成条缕的、肮脏发黄的白纱碎片。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席卷过山坡,这具脆弱的、被风雨侵蚀了不知多少年的骨架猛地一震。一根细长的肋骨,啪地一声从中断裂,尖锐的骨茬刺破空气,狠狠扎进了旁边松软的泥土里。套在骨架头上的、早已风干的狒狒头骨,空洞的眼窝似乎正对着下方燃烧的废墟。

在它旁边不远处,另一副骨架歪斜地半跪在泥土里。

骨头粗壮,带着明显的狒狒特征,但关节处却有着不自然的扭曲,像是被强行拗成了人类的跪姿。

这副骨架没有头骨。或者说,它的头骨部分,是另一具人类头骨的残片,零散地嵌在粗壮的狒狒颈骨上,下颌骨不知所踪,空洞的眼窝茫然地朝着远处教堂尖顶的残影。

这副骨架同样没有皮,只有几缕被风撕扯的、焦黑的筋络残渣挂在灰白的骨头上。

一股无形的阴风打着旋,卷起地上几片枯叶,掠过这诡异的新郎骨架,发出呜呜的低啸,很快又消散在浓烟笼罩的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