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第一章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老式钢窗的玻璃，模糊了外面灰蒙蒙的世界。苏雯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她修改了无数次的客厅效果图，客户挑剔的要求让她太阳穴微微发胀。

妈妈，你看我画的恐龙！

稚嫩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闷。儿子小宇举着一张画纸跑过来，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纸上用彩色笔画着一只绿色的、看起来有点歪歪扭扭的霸王龙，气势十足。

哇！我们小宇画得真棒！像个小艺术家了。苏雯接过画，心里的那点烦躁瞬间被熨平。她揉了揉儿子软软的头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爸爸也会觉得我画得好，对不对小宇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

苏雯的心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暖。当然，爸爸一定会特别骄傲。

丈夫陈默已经离开三年了，猝死在一次深夜加班后。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塌，留下的除了无尽的思念，就是并不丰厚的积蓄和这副生活的重担。苏雯从一名只需专注美感的设计师，变成了需要精打细算、独自抚养幼儿的单亲妈妈。日子清苦，但看着小宇一天天长大，聪明健康，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陈默要是能看到，也该安心了。

她把小宇的画仔细地贴在冰箱门上，那上面已经贴了不少他的大作。这是他们简陋出租屋里最温暖的装饰。

好了，小勇士，该去洗澡睡觉了。苏雯拉起儿子的手。

然而，小宇却赖着不动，小脸微微泛红：妈妈，我有点冷。

苏雯心里一咯噔，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刚才的光彩和活力仿佛是个错觉，孩子的体温高得吓人。

小宇苏雯的声音瞬间绷紧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此刻像棵被霜打蔫的小草，软软地靠在她身上，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雯。她以最快的速度给小宇裹上外套，拿起医保卡和所有的现金，背起已经有些昏沉的儿子，冲进了冰冷的雨夜里。

急诊室的灯光苍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医生和护士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各种检查单，来回的奔波……苏雯像一台失去思考能力的机器，凭着本能完成一切指令。

直到那位表情严肃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走到她面前。

苏女士，您儿子的情况不太好。初步诊断是急性白血病，需要立刻住院进行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白…血病苏雯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站不稳。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的世界。电视里才会出现的可怕疾病，怎么会降临在她活泼可爱的儿子身上

是的。而且，治疗费用，尤其是后续如果需要骨髓移植，费用会非常高。您…要做好心理和经济上的双重准备。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但更多的是公事公办的告知。

多少钱……苏雯的声音干涩。

医生报出了一个数字。那个天文数字像一座冰山，轰然压向苏雯，让她瞬间无法呼吸，四肢冰冷。她所有的存款，甚至加上她能想象到的所有借贷，在这个数字面前，都渺小得可笑。

她瘫坐在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看着病床上因为发烧和不适而昏睡的小宇，那张小脸苍白得让人心疼。巨大的绝望和无助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钱。她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去哪里找亲戚朋友大多普通，能力有限。她平时接活维生，圈子狭窄……

绝望之中，她的目光落在床边柜子上，她慌忙中带出来的背包。里面除了钱包，还有一本旧相册——那是她下午整理东西时拿出来看的，还没来得及收好。

她颤抖着手拿出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略微发黄的合照——陈默大学毕业时的同学合影。照片上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笑容灿烂。陈默站在中间，搂着旁边两个男生的肩膀。

她的手指缓缓划过那两张陌生的面孔。陈默曾经偶尔提起过，他们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叫周瑞，一个叫李哲。听说后来一个成了地产商，一个做了记者，都混得风生水起。

自从陈默去世后，她就几乎和那个圈子断了联系。三年了，只剩下逢年过节时手机里程式化的群发祝福。

现在，为了儿子，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尊严、清高、脸面……在儿子的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照片上，模糊了那些青春的笑脸。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深吸一口气，她用袖子狠狠擦干眼泪，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而决绝的脸。

她从通讯录黑名单里找出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大学同学群——因为怕触景生情，她很久前就设置了免打扰并折叠了它。她艰难地翻找着，心跳如擂鼓。

最终，她的手指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周瑞。他的头像是一张在豪华办公室里的自拍，自信沉稳。

他是陈默过去的兄弟，也是现在看起来最有可能、也最有能力帮助她的人。

苏雯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剧烈地颤抖着。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几秒后，她猛地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上。

……

电话被接起的瞬间，一个温和沉稳的男声传来：喂，哪位

苏雯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用力捂住嘴，抑制住哽咽，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

请，请问是周瑞学长吗我是……陈默的爱人，苏雯。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