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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许兆青心里藏着个姑娘。这秘密像颗埋在心底的种子,一藏就是九年。

故事要从第四初级中学的分班考说起。那年夏天尾巴上,空气里还飘着燥热的余温,学校公告栏前挤满了伸长脖子的家长。早有风声传开,一到三班是托关系才能进的住宿班,学生不用考试,全凭运气随机分配;四、五班是尖子生扎堆的实验班;剩下的六到九班,则要靠这场考试筛出水平相当的孩子。

许父许成忠揣着烟,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三圈,终于开口:爸仔细地想了想,对你成绩不能抱太大幻想,要不托人给你找路子,直接进住宿班,顺便住校对,省得来回跑。

许兆青正趴在桌上转笔,闻言头也没抬:不用,我自己考。

少年的声音带着点没缘由的执拗,像夏日午后晒得发烫的柏油路,透着股不肯妥协的韧劲。

考试那天,许兆青揣着准考证出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随手从笔袋里抽了支黑笔塞进裤兜,觉得反正都是些基础题,没必要兴师动众。到考场时离进场还有半小时,空旷的教室里只有风扇慢悠悠转着,发出嗡嗡的轻响。他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胳膊一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阳光透过窗户斜斜落在他的后颈,暖得让人发困。

同学,醒醒,要发卷子了。

一声轻得像羽毛拂过的女声把他从梦里拽了出来。许兆青迷迷糊糊地抬头,目光想要追随刚才那道声音,还没来得及看清脸,监考老师就拿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前两场考英语和语文时,他答得顺风顺水,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不知道正确率咋样,反正会写的全给写上准没错。

直到数学考试卷发到手里,许兆青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裤兜

——

空空如也。作图题要铅笔和尺子完蛋,忘记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出门时的漫不经心。

他坐在角落,手举了半天,监考老师的目光总在前排逡巡,压根没注意到最后一排的他。许兆青有点慌了,眼珠飞快地在附近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刚才的女生身上。她正低着头,握着笔的手稳定地在卷面上移动,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

你好,你好

他压低声音喊了两声,声音被考场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吞没,女生连头都没抬一下。

许兆青没办法,只能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看着她。看她握着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看她用尺子画出笔直的辅助线,看她偶尔停下来咬着笔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继续答题。阳光从她耳后溜过去,在试卷上投下一小片毛茸茸的光晕。他就这么看着,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还卡在作图题上。

看自己的卷子!不许偷看!

监考老师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带着严肃的警告。

许兆青猛地回神,脸颊有点发烫:老师,我没偷看,我忘带铅笔和尺子了。

他说得坦诚,眼神干净得像没被惊扰的湖水。

监考老师愣了愣,大概也没想到这种理由,语气缓和下来,转身走到那个女生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女生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听明白老师的话后,她默默从笔袋里拿出铅笔和尺子,递了过去。

许兆青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凉丝丝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橘子汽水。他飞快地画完图,把东西轻轻放在她桌角:谢谢你。

女生正低头检查卷子,闻言只是轻轻

了一声,没抬头。

两天后,学校公告栏前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乌泱泱的新生和家长挤成一团,闷热的空气里混着汗味、防晒霜味,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焦灼。许兆青挤进人群在七班的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正想从人堆里往外挣,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个熟悉的身影

——

是考场上借他铅笔尺子的那个女孩。

他下意识抬脚想挤过去,那句

谢谢

都快到了嘴边,可女孩却转身离开了。等许兆青好不容易扒开攒动的人群,再抬头时,那条走廊的尽头只剩晃悠的衣角,女孩的身影早就没了踪影。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空落落的。他按捺住那点说不清的失落,攥着书包带往七班走去。经过六班门口时,一阵清亮的女声顺着敞开的门飘出来,熟悉得让他脚步一顿。

大家好,我叫杨漾。

许兆青循着声音望过去。阳光正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女孩身上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她站在位置上身体站的笔直,面带微笑的介绍自己杨是杨树的杨,漾是荡漾的漾。很开心能和大家在四班相遇。

原来她叫杨漾。

这两个字像颗薄荷糖,瞬间驱散了刚才的失落,甜丝丝地在舌尖化开来。许兆青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脚步轻快地拐进了自己的班级。

新生报到的流程简单又冗长。每个人站起来做自我介绍,声音里都带着点初来乍到的拘谨;班主任手里拿着几张A4纸,慢悠悠地讲着开学注意事项,从客套说辞说到军训注意事项;最后是发新书,油墨的清香混着夏末的热气,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临走前,班主任把分班考试的排名表贴在了后墙的公告栏上,白色的

A4

纸被胶水粘得服服帖帖。教室里的空调早就成了摆设,吹出来的风与空气混合成股股热风,吹得人额头直冒汗。许兆青被热得头晕,连成绩单都懒得看,抓起书包就往家冲。

一进自己房间,他才发现整个暑假攒下的

战绩

有多壮观

——

书桌上堆着没吃完的薯片袋,床底下塞着皱巴巴的球衣,窗台上还摆着半瓶没喝完的可乐。许兆青皱了皱眉,难得勤快地收拾起来,刚把垃圾扔进楼下的垃圾桶,手机就震了震。

是好友林奇发来的消息:【球场集合,踢球!】

【等会儿】他回了两个字,转身冲了个凉水澡,换了件干净的球衣下楼。

下半场踢到酣处,许兆青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毛。像是有双眼睛,不声不响地落在他身上。他假装去捡滚到边线的球,眼角余光往场边瞥了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