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遍医务室每一个角落:
坦白吧。检查结果出来了。
你同时患有急性结膜炎,也就是红眼病,注意隔离,别到处乱看。
伴有阶段性色素脱失,俗称白癜风前期征兆,建议少在太阳底下瞎晃悠,尤其避免某些强光照射。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外,仿佛那里刚有过一场烟花秀或者直升机降落。
伴有明显的自我认知偏差与过度寻求关注倾向,典型公主病症状,建议卸载所有小说阅读软件,多照现实镜子。
她顿了顿,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僵硬的脸上,最后下了结论:
以及,由以上多种并发症共同诱发、并已深入膏肓的——
中二病晚期。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我能听到窗外树叶飘落的声音,能听到自己心脏尬穿地心的声音,甚至能听到旁边慕容傲天那昂贵西装面料下肌肉瞬间绷紧的咯吱声。
我脸上的虚弱微笑彻底冻住,然后寸寸碎裂。
校医面无表情地合上病历本:治疗方案,没收所有外来人员赠送的无关物品,静养,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尤其是——她再次看向那三个石化的帅哥,远离一切可能加重病情的传染源和污染源。
慕容傲天的脸先是涨红,然后发紫,最后变得惨白。他看我的眼神,从之前的势在必得,变成了惊恐,仿佛我是什么行走的生化病毒,他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仪器架。
欧阳辰那张常年深情的脸也绷不住了,嘴角抽搐,眼神闪烁,开始不动声色地用消毒湿巾擦刚才可能碰过门框的手,那表情活像吞了一百只苍蝇,还是被烟花熏过的那种。
南宫冷……他周身的寒气更重了,但不再是那种酷炫的冷,而是掺杂了妈的晦气的嫌弃。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怀疑那里面有一丝庆幸庆幸还没正式下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慕容傲天第二个反应过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外冲。
欧阳辰是第三个,走之前甚至不忘保持他最后的优雅,对我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紫…苏同学,保…保重身体。
医务室的门被砰地一声甩上,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三晃。
世界清静了。
只剩下我和校医,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名为社会性死亡的尘埃。
我的脸颊滚烫,估计红眼病没发作,脸先充血了。眼泪终于憋不住了,涌了上来,可惜是透明的、咸涩的、毫无价值的液体,啪嗒啪嗒掉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什么七彩钻石珍珠,全是骗鬼的。
完了。全完了。我的玛丽苏神话,我波澜壮阔()的三角恋史诗,就在校医几句轻飘飘的诊断里,彻底崩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我恨不得当场蒸发,或者就地把自己埋进医务室的垃圾桶。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帘子又一次被人掀开了。
不是那三个去而复返的冤种。
林默站在那儿,身上还带着室外运动后的热气,额角有点薄汗。他手里拎着我的那个破书包,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半截没藏好的煎饼果子塑料袋。
他看了一眼我哭花的脸,又扫过空荡荡的、只剩下消毒水味的房间,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他挑了挑眉,把书包扔到我床边,语气一如既往,带着点不耐烦,又有点看穿一切的调侃:
哟,戏精同学。
别演了,赶紧起来。
你逃体育课装病的事,教导主任全知道了,正拎着教鞭满世界找你呢。
我:……
得,玛丽苏剧本彻底杀青,现实主义的校园处分通知单正在路上。
好的,请继续收看苏·冰晶蝶灵·Q·紫梦(社会性死亡版)的灾难现场:
医务室那消毒水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像是社会性死亡的专属熏香。
林默那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我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肥皂泡。教导主任教鞭我眼前一黑,不是装的,是真的。比起慕容傲天的直升机、欧阳辰的烟花、南宫冷的你是我的猎物,秃顶且常年手握一根油光水亮实木教鞭的教导主任,才是圣樱学院真正的大魔王!
我……我没装病!我垂死病中惊坐起,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都带了哭腔(这次是真的吓的),校医阿姨说了,我……我病了!红眼病!白癜风!公主……呃,还有中二病!
我把校医的诊断当成了救命符咒,虽然念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行走的医学奇迹兼笑话大全。
林默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继续编,我看着。他甚至还好心地指了指我的眼睛:红眼病没看出来,倒是眼圈挺红,哭的
我:……
校医在一旁冷漠地补刀:急性结膜炎有潜伏期,建议观察。至于其他,好自为之。说完,她转身去整理器械,留下一个你们的戏别打扰我工作的背影。
巨大的委屈、羞耻、恐惧(主要是对教导主任的)瞬间淹没了我。慕容欧阳南宫跑路的画面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像一场拙劣的默剧。我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肚子也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和情绪激动,开始隐隐作痛,有一股不明气体在丹田处蠢蠢欲动。
他们……他们居然就跑了!我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着林默控诉,仿佛他是那三个渣男的化身,说什么至死不渝!说什么为我死也值得!说什么我是他的猎物!结果呢一听我有病,跑得比香港记者还快!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呜呜呜……
情绪激动之下,我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想要表达我的愤慨。
然而,就在我起身发力,小腹收紧的那一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甚至带着点诡异稚嫩感,像受惊的小奶猫打了个嗝,又像是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漏了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医务室里,清晰无比地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医务室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