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窗外海棠开得正好,丫鬟正为我拆着新制的珠钗,可我指尖划过腕间那道浅淡的疤痕时,喉间仍泛着血锈味。
那是三年前,我躺在状元府冰冷的床板上,最后一次睁开眼看到的。
1
小姐,该起身了,今日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梳着双丫髻的绿萼轻声唤我,铜镜里映出张十五岁的脸,饱满的苹果肌泛着健康的粉,眼底没有半分死气。
我猛地攥紧锦被,指节泛白
——
这是我及笄后的第三日,距离父亲定下我与新科状元沈修远的婚事,还有整整七日。
前世就是这一日,母亲带着我去护国寺上香,回程时偶遇了微服的沈修远。他白衣胜雪,在桥边救了不慎落水的堂妹林婉儿,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让母亲当即就动了心思。
小姐绿萼见我发怔,伸手想碰我的额头,可是魇着了
我按住她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备车,我要去见父亲。
穿过抄手游廊时,廊下的鹦鹉正歪着头学舌: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
前世它也是这样叫的,叫到我嫁入状元府的第三年,被林婉儿以扰了姐姐静养为由,拧断了脖子。
我驻足看了眼那羽毛鲜亮的畜生,忽然笑出声:把它送到庄子上吧,别让它在这儿聒噪。
绿萼虽诧异,还是应声去了。
书房里,父亲正埋首于奏折,鬓角尚无白发。我望着他熟悉的侧脸,喉头一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爹爹,女儿不愿嫁给沈修远。
父亲惊得笔都掉了,连忙扶我:胡闹!这门亲事是你母亲看中的,沈修远年轻有为,家世清白,哪里配不上你
他配不上!我抬头时,眼泪已砸在青砖上,女儿昨夜做了个噩梦,梦见嫁给他之后……
我不敢说太多,只能拣些隐晦的话说。梦见我三年无所出,身子日渐衰败;梦见母亲突发恶疾,药石罔效;梦见兄长在边关意外坠马;梦见父亲被构陷下狱,满门抄斩。
荒谬!父亲沉下脸,婚嫁大事岂能凭一个梦儿戏
爹爹!我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沈修远绝非良人!您若不信,可去查他祖籍
——
他根本不是什么寒门学子,他的生父是十年前因贪腐被您参倒的盐运使沈万山!
父亲猛地僵住,眼里满是震惊。
我知道,他信了。因为十年前那场盐运案,正是父亲亲手查办,沈家满门流放,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此事……
我会彻查。父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阿绾,你……
女儿只是不想重蹈覆辙。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恨意。
重蹈覆辙不,这一世,我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2
父亲果然派人去查了沈修远的底细,结果与我所说分毫不差。
当沈修远的真实身份摆在相府众人面前时,母亲捂着心口直落泪,兄长气得拔剑就要去砍了那欺瞒世人的伪君子。
好了!父亲沉声喝止,脸色铁青,此事暂且压下,切勿声张。
我知道父亲的顾虑,沈修远如今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贸然揭穿他的身份,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沈家与当年的盐运案牵连甚广,背后怕是还有更大的网。
那这门亲事……母亲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自然是要退的。我语气坚定,只是不能由我们提出,得让他主动放手。
几日后,宫中设宴。我故意穿着一身素色衣裙,病恹恹地坐在母亲身边,时不时咳嗽几声。
沈修远果然上前来敬酒,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相府小姐这是怎么了他故作关切地问道。
我虚弱地笑了笑: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一直不见好,怕是要静养些时日了。
说话间,我不经意地露出手腕上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