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冰冷、污浊、湍急的黑暗。
秦烽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风暴的落叶，在刺骨的地下暗流中翻滚、沉浮。每一次挣扎划水，都牵扯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污水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狠狠扎进伤口，带来灼烧般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意识在剧痛、寒冷和缺氧的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右臂深处的源晶，在这极致的冰冷和濒死的绝望中，反而不再灼热，而是散发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刺痛感，像一条盘踞在骨髓里的毒蛇，无声地吐着信子。
他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也不知道漂了多远。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的冲刷下失去了意义。只有水流永不停歇的咆哮声充斥着他的耳膜，还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越来越艰难的喘息。
就在他感觉最后一丝力气即将耗尽，身体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时——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力量冰冷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瞬间将他从狂暴的水流中拖拽出来！
噗通！
秦烽被重重地摔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脱离了刺骨的污水。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口大口的浑浊泥水，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金星在疯狂闪烁。
“咳咳…咳…”他挣扎着想看清是谁救了自己，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片朦胧的、散发着微弱蓝白色光芒的轮廓，以及一双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寒冰星辰般的眼眸。
零。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深蓝色的制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却没有沾染多少水渍，仿佛水流都刻意避开了她。她一只手还保持着拖拽的姿势，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扶着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身影——小七。
小七脸色苍白如纸，单薄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残留的惊恐。她紧紧抓着零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零…姐姐…谢…谢谢你…”小七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
零没有回应，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小七，确认她只是惊吓和寒冷，并无严重外伤后，便转向了躺在地上如同濒死鱼般的秦烽。她的目光落在他后背被污水浸泡得发白、边缘翻卷的狰狞伤口上，又扫过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和那只紧捂着右臂肘部的手。
“状态：严重失温，物理创伤，感染风险高。核心单元：能量波动异常，同步请求未响应。”冰冷的合成音调毫无起伏地响起，如同诊断报告，“生存概率：低于35%。”
秦烽喘着粗气，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背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他看着零那张完美却冰冷的脸，又看了看被她护在身边的小七，心头五味杂陈。是这个“灾星”救了自己和小七？还是说，她只是出于某种冰冷的“指令”？
“这…这是哪？”秦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环顾四周。
他们似乎被水流冲到了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空间。这里比之前的下水管道更加开阔，也更加…诡异。
空间呈不规则的穹顶状，由厚重的、布满裂痕的混凝土构成，许多地方露出了锈蚀扭曲的钢筋骨架，如同巨兽暴露的肋骨。空气依旧冰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一种陈旧的、类似机油挥发的刺鼻气味，但相比污水管道的恶臭，这里反而多了一丝…尘封的肃穆感。
光源来自四周墙壁上镶嵌着的一些巨大的、布满灰尘和裂纹的玻璃管。这些玻璃管内部，填充着一种浑浊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暗黄色凝胶状物质。此刻，这些凝胶物质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忽明忽暗的蓝白色冷光，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余晖，勉强照亮了这片巨大的地下墓穴。
借着这微弱的光，秦烽看到地面上散落着大量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架、倾倒的仪器外壳、破碎的显示屏残骸，以及一些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依稀能辨认出是巨大操作台和控制面板的轮廓。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早已褪色的指示标志和警示符号，样式古老而简洁。
这里不是下水道。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下设施？或者避难所？
“旧时代…大型地下设施的…次级能源缓冲节点…或小型避难所入口…”零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四周的环境，瞳孔深处数据流的光芒快速闪烁，似乎在读取和分析着残留的信息，“结构完整性：低。主要能源：衰竭。备用照明：维持最低功率。空气成分：含氧量低，惰性气体及未知化合物浓度偏高。威胁等级：中低。存在未知生物信号残留。”
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告，给这片死寂的空间增添了更深的寒意。
“旧…旧时代的避难所？”小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更多的恐惧，她紧紧靠在零身边，打量着那些散发着幽光的玻璃管，“这些光…好冷…”
就在这时，小七的身体猛地一颤，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这一次，她咳得更加厉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几缕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纯粹的幽蓝色光芒，不受控制地从她捂嘴的指缝间泄露出来，在昏暗的蓝白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零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小七指缝间泄露的蓝光上，冰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数据流的光芒如同瀑布般疯狂刷过！
“异常能量波动！频率：未知！属性：高纯度晶态生命能量？！与核心数据库…无匹配记录！”零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震惊”的波动！她猛地伸出手，那只流动着冰蓝微光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了小七剧烈起伏的胸口！
一股冰冷、凝练、仿佛能冻结生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小七！
“呃！”小七的咳嗽戛然而止！她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涌入身体，强行压制住了喉咙里翻涌的痒意和那股想要喷薄而出的灼热感！指缝间的蓝光也随之黯淡下去。她惊恐地看着零，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零的手指没有离开，冰冷的指尖感受着小七胸腔内异常的悸动和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奇异的能量源头。她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分析着前所未有的样本。
“目标个体…生命体征异常…核心能量源…高度不稳定…与外部环境…存在未知共鸣…优先级…重新评估…”零的自语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秦烽也看到了这一幕，心头剧震。小七咳出的蓝光…到底是什么？能让零这种非人存在都感到“震惊”？他挣扎着想靠近，但后背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
零似乎完成了初步的“扫描”，她收回了手指，但目光依旧锁定在小七身上，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
“你…感觉怎么样？”秦烽嘶哑地问小七。
小七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不咳了…但是…好冷…心里…好难受…像有什么东西…被压住了…”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单薄的身体。
零沉默了片刻，冰蓝色的眼眸再次扫过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穹顶深处，一个被巨大管道和断裂钢梁半掩的、布满灰尘的金属平台上。平台边缘，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被三道闪电环绕的盾牌徽记。
“目标区域：可能存在基础维生设施及…信息记录节点。”零做出了决定，她转向秦烽和小七，“跟随。保持警戒。”
她率先迈步，朝着那个平台的方向走去。她的步伐依旧稳定无声，深蓝色的身影在幽暗的蓝白冷光下，如同行走在墓穴中的幽灵。
秦烽咬紧牙关，忍着剧痛，艰难地撑起身体，踉跄着跟上。小七犹豫了一下，也赶紧小跑着追上零，紧紧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