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页）
通风管道内部，是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淤泥，混杂着浓烈的铁锈味、陈年污水沉淀的腥臭、还有某种霉菌孢子发酵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带刺的棉絮，刺痛着喉咙和肺叶。管道壁冰冷、滑腻，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是什么成分的粘稠污垢。空间异常狭窄，仅容一人勉强匍匐通过，稍微抬头就可能撞上冰冷粗糙的顶壁。
秦烽在最前面，后背的剧痛在每一次爬行中都被剧烈地牵扯，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破烂的防护服内衬，黏腻地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灼痛和冰冷。他咬紧牙关，凭借着多年在垃圾场废墟中求生存锻炼出的方向感和对危险的直觉，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手指每一次触碰到冰冷滑腻的管壁，都让他心头一紧。
身后传来老杰克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咒骂，以及小七极力克制的、带着恐惧的抽泣声。再后面……一片死寂。那个从冷冻舱里苏醒的少女，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跟随着。秦烽只能偶尔听到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金属的沙沙声，证明她还在。她的存在本身，就像这黑暗管道中的一块寒冰，散发着无形的冷意和难以言喻的压力。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绝对的漆黑，而是一种……朦胧的、带着微弱磷光的灰暗。同时，空气中那股污水的腥臭味变得异常浓烈。
“停…停下…”老杰克在后面喘着粗气低喊，“前面…前面应该是个交汇口…下面是…是主排污管道…妈的…臭死了…”
秦烽停下动作，侧耳倾听。除了身后同伴的喘息和管道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滴水声，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沙沙”声，从下方传来。
他小心翼翼地爬到管道尽头。这里是一个垂直向下的通风井口，井壁同样锈迹斑斑。微弱的光线正是从下方透上来。他探头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拱形的混凝土管道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宽阔许多，如同废弃的地下墓穴。高度足有四五米，宽度更是超过十米。管壁布满了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和滑腻的苔藓。浑浊的、粘稠的污水在管道中央形成一条缓慢流动的黑色溪流，水面上漂浮着各种令人作呕的垃圾和腐烂的、无法辨认的有机物。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恶臭。
微弱的光源来自管壁某些位置生长的、成片的散发着惨绿色或暗黄色磷光的苔藓和菌类，如同鬼火般点缀在无边的黑暗里，勾勒出这地下深渊模糊而诡异的轮廓。
而就在那污浊的水流边缘，秦烽看到了“沙沙”声的来源。
一群东西。
它们体型不大，约莫家猫大小，但外形极其诡异。身体的主体像是被剥了皮、只剩下暗红色肌肉纤维的老鼠，但四肢却异常粗壮，关节扭曲变形，末端是锋利的、如同金属钩爪般的结构。最骇人的是它们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半个脑袋的、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不断开合着，发出“咔嚓咔嚓”的细碎摩擦声。它们的体表覆盖着一层粘稠的、不断滴落的黑色油状物，尾巴则像一条条细长的、长满倒刺的黑色蠕虫，在污水中缓缓摆动。
这些怪物正聚集在水流边缘，用锋利的钩爪刨挖着管壁上的黑色淤泥，似乎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可食用的东西。数量之多，密密麻麻，如同覆盖在腐肉上的蛆虫，看得人头皮发麻！
“操…是‘掘腐者’！”老杰克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他显然认出了这些东西，“专吃管道里的烂泥和腐尸…牙齿能咬穿薄钢板…身上那黑油有毒！被它们围上就完了！”
小七在后面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紧紧捂住了嘴。
秦烽的心也沉了下去。前有未知的怪物群，后有归化者的追兵。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少女，无声地挤到了通风井口边缘。她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下方那密密麻麻的掘腐者群，瞳孔深处，数据流的光芒急速闪烁。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抬起那只流动着冰蓝微光的手，纤细的食指，轻轻指向下方怪物群最密集的区域。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前兆。
噗！噗噗噗！
下方那群正在刨食的掘腐者中，靠近中心位置的几只，身体毫无征兆地猛地一僵！紧接着，它们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内部，仿佛瞬间被注入了超低温的液氮！一层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冰晶，从它们身体内部由内而外地疯狂蔓延、凝结！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那几只掘腐者就变成了几尊姿态扭曲、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雕！体表滴落的黑色毒油也被冻结成黑色的冰棱！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死亡，瞬间打破了怪物群的平静！
“嘶嘎——！！！”
刺耳尖利的嘶鸣声如同警报般在管道内炸响！所有的掘腐者都停止了刨食，那没有眼睛、只有螺旋口器的头部齐刷刷地转向了通风井口的方向！它们感应到了同伴的死亡和……上方传来的活物气息！
贪婪和狂暴瞬间取代了觅食的本能！
如同黑色的潮水被点燃！密密麻麻的掘腐者发出令人胆寒的嘶鸣，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通风井下方秦烽等人所在的管道口位置疯狂涌来！它们锋利的钩爪在混凝土管壁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细长的毒尾疯狂甩动！
“妈的！被发现了！”老杰克魂飞魄散！
秦烽眼中厉色一闪！来不及思考少女那诡异的手段了！他猛地从腰间拔出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之前搏斗后一直插在腰间），对着老杰克吼道：“带小七下去！贴着管壁走！快！”
说完，他竟不是后退，而是将半个身体探出通风口，对着下方最先涌到井壁下方、正试图向上攀爬的几只掘腐者，狠狠挥刀劈下！
铛！噗嗤！
砍刀劈中了一只掘腐者坚硬的钩爪，火星四溅！另一刀则狠狠砍进了另一只掘腐者张开的口器里，绿色的粘稠汁液混合着碎牙飞溅！那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坠入下方的污水中。
但更多的掘腐者涌了上来！它们攀爬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黑色的蚁群向上蔓延！
“走啊！”秦烽对着吓呆的老杰克和小七怒吼！同时反手一刀，将一只已经扒到通风口边缘、探出头来的掘腐者脑袋狠狠劈开！
老杰克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把小七推出通风口。小七尖叫着，几乎是滑落下去，重重摔在下方管道边缘的淤泥里。老杰克也紧跟着跳下，摔得龇牙咧嘴。
秦烽刚想跟着跳下，一只掘腐者锋利的钩爪已经狠狠抓向他的面门！他猛地后仰，钩爪带着腥风擦着防毒面具的目镜划过！同时，另一只掘腐者细长的毒尾如同毒蛇般刺向他撑在管道边缘的手臂！
眼看就要被刺中！
一道冰冷的灰影无声无息地从秦烽身边掠过！
是那个少女！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通风口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冰蓝色的眼眸锁定下方汹涌的怪物群。她那只流动着微光的手再次抬起，五指张开，对着下方虚空一按！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特效。
但下方那汹涌的黑色潮汐，仿佛瞬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极度寒冷的墙壁！
噗噗噗噗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