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炼狱合围(第3页)
现实里,温羽凡的左手总在油门上悬着,食指关节因为常年紧绷泛着青白。
后视镜被他调得格外低,每过十分钟就得扫一眼,看有没有可疑的黑色轿车缀在后面。
后背那道伤口,结痂处总在颠簸时隐隐作痛,像是有条小蛇在皮肉里钻,每次疼起来,他的喉结就会悄悄滚一下,把到了嘴边的闷哼咽回去。
这样的警惕像块无形的秤砣,压得车速始终提不起来。
从孝感出发后,摩托车的时速就没超过四十公里,遇上岔路更是要先停在树影里观察五分钟,确认路边没有可疑的监控探头,也没有穿着同款夹克的陌生人才敢动。
他们没走那条笔直的国道。
温羽凡在孝感杂货铺买的那张地图,边缘已经被手指捻得起了毛,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路线像条喝醉了的蛇:
从孝感往北拐了个锐角,绕到信阳郊外的稻田旁,又突然折向东南,沿着漯河的沙河边晃了大半圈,夜里才敢贴着开封的环城路慢慢挪。
那些标着“城区入口”的指示牌,在他们眼里跟“此路不通”没两样,每次远远瞧见,温羽凡就会猛地拧转车把手,把车拐进旁边长满狗尾草的岔路,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车辙。
他们走的多是乡村小路。
土路被拖拉机碾出深深的辙,摩托车碾过的时候,车把能抖得人虎口发麻。
路两旁的白杨树叶子黄了大半,风一吹就哗哗响,像有人在暗处数着他们的脚步。
有次在驻马店附近,地图上的小路标得模糊,他们顺着一条田埂走了半下午,最后发现绕回了两小时前经过的那个村口。
老槐树下坐着的老头还在抽旱烟,看见他们时眯眼笑:“又绕回来了?顺着河沿走,过了三座石桥再往右。”
一天的路,他们走了三天,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完一半。
他们每天天刚亮就出发,太阳爬到头顶就找地方歇脚——有时是废弃的砖窑厂,有时是山坳里的破庙。
温羽凡会靠在墙角打坐,运转乾坤功时,指尖会渗出细密的汗,丹田处那股温热的内劲像溪流,一点点漫过受伤的骨缝。
李玲珑就坐在旁边,用从老乡那换来的草药捣碎,小心翼翼地替他换后背的绷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第三天傍晚,他们在一片玉米地旁停下。
温羽凡试着深吸一口气,后背的疼减轻了不少,之前咳嗽时会牵扯着钻心的地方,现在只剩点钝痛。
他弯腰捡了块石子,在地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圈:“照这样,到京城前,伤该能好利索。”
李玲珑正用布擦摩托车的链条,闻言抬头笑了,阳光透过玉米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亮得像撒了层金粉:“那下次再遇上追来的人,师傅就能把他们打跑了?”
温羽凡看着她手里那块磨得发亮的布,想起这三天她总是抢着擦车、问路、买干粮,突然觉得这绕路的三天,倒比直来直去的路程更让人踏实。
他嗯了一声,把地图重新折好塞进兜里,指尖触到布料上被汗水浸出的盐渍,心里却莫名松快了些。
……
不过一路颠沛里,温羽凡倒是渐渐把李玲珑的模样看得更清了。
多数时候,她像株晒足了太阳的向日葵,浑身淌着亮闪闪的劲儿。
路过田埂时看见成片的野菊,会突然拔高声音喊:“师傅你看!那颜色跟我上次绣帕子用的丝线一模一样!”;
瞧见天边掠过一群灰鸽子,又会絮絮叨叨讲起隐蛟岛的鸽舍,说小时候总偷喂它们玉米粒,被父亲抓包时就往鸽笼后躲。
连停车歇脚的片刻,她也闲不住:
便利店的玻璃门刚推开条缝,她已经像阵风似的钻进去,攥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小跑回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冰的!刚从冰柜里拿的,你快喝!”
温羽凡起初还提醒她慢点,后来也就习惯了。
她的活力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滋滋往外冒,连带着这颠沛的路都少了些沉闷。
他注意到,每次停车检查摩托车链条,她总会抢先蹲下去,指尖沾着油污也不在意;
问路时对着田间老农,她能自然地递上颗水果糖,三言两语就把岔路问得明明白白。
累了渴了,从不见她皱一下眉,最多揉着发酸的膝盖笑:“这比练剑轻松多啦,至少不用扎马步。”
可变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
比如夜深了,摩托车停在破庙墙角歇脚。
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照见她抱着膝盖坐在草堆上,不再叽叽喳喳。
风卷着落叶扫过庙门,她会突然盯着地面某块斑驳的砖头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软剑的剑柄——那上面刻着蛟龙纹,是她父亲送的。
温羽凡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从不戳破,只默默往火堆里添根柴,看火星子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有一次在修车铺墙上瞧见幅褪色的龙形涂鸦。
她刚还在笑那龙画得歪歪扭扭,转瞬间就没了声。
温羽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龙的犄角像极了隐蛟岛祠堂梁柱上的雕刻——她父亲总说,那是蛟龙帮的根。
她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直到温羽凡喊她“该走了”,才猛地回过神,慌忙点头,却没了刚才的雀跃,连脚步都沉了些。
最明显的是那次路过镇上的集市,她撞见个穿蓝布衫的男人牵着小姑娘的手,小姑娘举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男人弯腰替她拂去肩上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