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胃部猛烈抽搐,酸腐的液体冲上喉咙。我猛地侧头,呕吐物喷溅在冰冷的仪器内壁上。
停止!立刻停止程序!
莫文渊冷静到冷酷的声音响起。
嗡鸣声戛然而止。
束缚松开。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仪器舱里翻了出来,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那镜中自己冷酷的眼神和景凝窒息暴突的双眼,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非常…具有冲击力的片段。
莫文渊站在几步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剧烈波动的脑电图谱,
典型的暴力场景闪回,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某些特征,但也…异常清晰。尤其是关于手套的细节。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这也许正是你失忆的核心点,一个你潜意识极力想要遗忘或扭曲的‘自我’形象。
我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诊疗室附带的洗手间。
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我双手撑在纯白的陶瓷洗手台上,大口喘着气。抬起头,看向镜中。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写满惊恐和极度自我怀疑的脸。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台面上。这张脸,是卢永运。但镜子里那个扼杀妻子的魔鬼,也是这张脸!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恐惧不再仅仅是对外界的未知,而是对自我本身的彻底崩塌。
镜子里的人,到底是谁那个戴着黑手套的我,是潜藏在我意识深处的魔鬼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踉跄着冲出洗手间,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挖掘出内心最深处噩梦的地方。
经过诊所光线略显昏暗的走廊转角时,一个推着清洁工具车的灰色身影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是擦着我的身体匆匆走过。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汗味的陌生气息钻入鼻孔。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心头莫名一跳,回头望去。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那辆工具车正拐向另一条通道。
车身上挂着一块用于清洁高处灰尘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金属反光板。
就在它即将消失的瞬间,反光板短暂地、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回头张望的脸,那张脸因恐惧而扭曲,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我猛地想起什么,伸手探进外套内侧口袋。
出门前,我偷偷用铅笔在便签纸上画了一张诊所内部结构的简易草图,标注了莫文渊办公室、诊疗室、安全通道的位置。此刻,口袋里空空如也。
那张草图纸,不见了。
空荡的屋子像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空气里还残留着景凝常用的那款鸢尾花香水味,此刻却混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警方取证后的凌乱痕迹还在,翻倒的椅子,地板上的粉笔人形轮廓,浴室门框上残留的微量物证标记胶带。每一处都像针,狠狠扎在视网膜上。
我避开那片区域,像个幽灵飘进景凝的书房。
这里是她的小世界。整面墙的书架,塞满了厚重的神经科学、认知心理学专著,书名拗口得像外星文字。
桌上还摊着几份未完成的论文草稿,娟秀的字迹勾勒着复杂的脑区图谱。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蒙尘的书脊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也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着我。我熟悉的、温柔贤淑的妻子,和眼前这些冰冷的学术符号,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茫然地翻动着书架上的书,指尖划过那些陌生艰涩的书名。
一张不起眼的、边缘有些卷曲的便签纸,从一本厚厚的《意识编码与人工神经接口前沿》中悄然滑落,打着旋儿飘到地毯上。
弯腰捡起。是景凝的字迹,但比平时潦草许多,带着一种急促的焦虑感:
…记忆是沙堡,看似稳固,浪潮一来便崩塌。永运…当心‘回响’…莫不是岸…
0317
心猛地一沉。0317就是她出事的前三天!
回响莫莫不是岸
这晦涩的警告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
莫文渊那个引导我挖掘出另一个我杀人画面的医生
回响是什么某种技术代号某种危险而岸…难道是指他提供的所谓治疗,是虚假的安全岛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景凝在警告我!在她死前,她就在警告我提防莫文渊,提防那个回响!
她不是普通的受害者,她的死,她的身份,都笼罩着巨大而危险的谜团!这个书房,这个家,平静的表象下,早已暗流汹涌。
我像一只掉进蛛网的飞虫,而编织这张网的,远比我所能想象的更加庞大和黑暗。
回响(Echo)。
我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
景凝的私人云端登录界面简洁得近乎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