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嘘!想被抽魂啊
我抹了把溅到眼皮上的血沫,掌心铜钱烙铁般发烫。撞大运那具金仙骸骨转身时,脖颈处分明烙着初圣宗禁纹——那是历代被吞噬的太上长老才有的标记。
血奉殿的铜钟撞响第三声时,消息已传遍全宗:合欢殿新收了位真传弟子,名李柯以。赐住照影峰,与四大殿主平起平坐。
照影峰终年云雾缭绕,据说是太奶奶用三千修士魂魄炼成的护山大阵。我攥着领来的外门令牌,在噬骨藤林边缘徘徊。第九十九次重生,时间不多了。百世书残页在识海明灭不定,像风中残烛。
吕师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山道尽头立着个人影。墨绿真传弟子服,金线绣合欢花纹,腰悬的却不是剑,而是一支羊脂玉笛。李柯以的脸在雾气里影绰绰,唯有一双眼亮得瘆人。
柯以我试探着上前,你的伤......
承蒙太奶奶厚爱。他截断话头,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师兄在外门可好
步子顿在原地。隔着三丈远,噬骨藤的腥风拂过他袖口。那支玉笛......是上辈子玉素真抽人魂魄炼制的邪器!
你投靠合欢殿了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李柯以轻笑出声,指尖抚过玉笛上狰狞的鬼面雕纹:魔门规矩,人材就是耗材。他忽地抬眸,瞳孔深处泛起妖异红光,师兄教我的,忘了
山风骤烈!噬骨藤破土而出,却不再是墨绿,而是浸透血般的暗红!藤蔓缠上我脖颈的瞬间,李柯以的脸在视野里扭曲变形,唯有一句叹息随山风灌入耳膜:
阳哥,当人材的滋味......真痛快啊。
喉骨碎裂声像枯枝折断。第九十九次轮回的最后印象,是李柯以玉笛上滴落的血——我的血。
黑暗如潮水漫过意识时,百世书残页在识海疯狂翻卷。金纹篆字浮凸欲裂:轮回将尽,百世成空。最后一点金芒熄灭前,我拼尽残魂催动禁术。书页轰然炸碎!无数记忆碎片尖刀般捅进识海——
第一世被玉素真采补至死的剧痛。第三世在炼器炉里灼烧的惨嚎。第二十七世替李柯以挡下噬魂钉时,他崩溃的哭喊。第九十八世,我们缩在寒潭洞分食半块馊饼,他咧着豁牙笑:等阳哥当上殿主,咱们顿顿吃灵兽肉!
骗子。全是骗子。
剧痛中意识不断下坠,直到被浓烈的血腥气呛醒。
这批血奉成色不错。执事弟子踢了踢我身侧昏迷的少年,够炼三炉筑基丹了。
我猛地睁眼。粗麻布衣黏着腥臭的污泥,掌心躺着枚温热的铜钱。血奉殿的青石阶硌着膝盖,高台上玉素真嫣红的裙摆刺得人眼疼。
轮回逆转!竟回到了百世起点!
你。玉素真的蔻丹指甲点过来,叫什么
指甲离眉心只差三寸。前九十九世的记忆在脑颅中沸腾,我几乎要暴起拧断她脖子。指尖掐进掌心,铜钱边缘割破皮肉。再等等......
弟子吕阳。我伏低身子,任污泥沾满脸颊。
玉素真嗤笑,指尖转向我身后:那个呆头呆脑的——
话音戛然而止。血奉殿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四具金仙骸骨踏碎噬骨藤林,冰蚕丝帘幔在日光下淌着七彩涟漪。玉辇悬停半空,珠帘轻响,素净的指尖探出帘外。
今儿倒热闹。少女嗓音清凌凌砸下。
满场死寂。玉素真僵在原地,蔻丹指甲凝着血珠发颤。太奶奶竟提前驾临血奉殿!轮回轨迹彻底打乱!
珠帘无风自动。冰绡后掠过一道目光,毒蛇般缠上我脖颈。
你。那根笋尖似的指尖,越过黑压压的头顶,精准点中我鼻尖,叫什么
玉素真失声惊呼:太奶奶!他只是个下等血奉——
聒噪。帘后飘来轻斥。
玉素真如遭重锤,砰地跪倒!青石砖裂开蛛网纹,她唇角溢出血沫,却不敢抬手擦。
四具金仙骸骨踏空而来。魂火跳动的眼窟锁死我,威压碾得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我被骸骨侍卫拎起时,铜钱从指缝滑落,当啷砸在玉素真染血的裙裾边。
珠帘掀起。玉辇内里竟似无边旷野,星斗倒悬于绒毯之上。十八岁模样的太奶奶斜倚云榻,雪色罗裳堆叠如云絮。她没看瘫在角落的李柯以,也没看被侍卫掷在绒毯上的我,只懒洋洋把玩着一枚玉简。
初圣宗第三百零七条门规,她指尖一弹,玉简化作飞灰,同门相残者,抽魂点天灯。杏眼斜乜过来,瞳仁深处似有金焰燃烧,李柯以上辈子扭断你脖子,很疼吧
血液瞬间冻结!她竟知百世轮回!
别慌。她忽然倾身逼近,素手掐住我下巴,本座瞧得上你,是觉得......樱唇贴近耳廓,温热气息裹着寒冰般的字句,你比那傻小子,更会当人材。
辇外传来李柯以撕心裂肺的惨嚎。我僵硬地扭头,只见云气聚成的光幕上,他正被金仙骸骨按进沸腾的血池。皮肉滋啦作响,白骨寸寸浮现。
瞧,太奶奶的蔻丹不知何时染上指尖,殷红如血,好材料要千锤百炼呢。她将染红的指甲伸到我眼前,笑靥纯真如少女,会调蔻丹吗
指甲油猩红黏稠,泛着铁锈味。我蘸满小狼毫笔尖时,腕骨抖得握不住笔。太奶奶赤足蜷在云榻上,脚趾如珍珠排布。光幕中李柯以的惨嚎忽高忽低,像钝刀锯着神经。
抖什么她踹了踹我膝盖,怕本座吃了你
狼毫笔尖杵进玉盏,溅起血珠般的蔻丹油。前九十九世,李柯以拖着断腿把我推出炼器炉的火舌:阳哥快走!他烧焦的指头扒着炉沿,咧出满口血牙,下辈子......还跟你混!
笔尖狠狠戳中她小趾!
太奶奶嘶地抽气,玉足猛踹我胸口!喉头腥甜上涌,我被掼得翻滚出去,后脑勺撞上星斗绒毯。她掐着我脖子拎到眼前,眸中金焰几乎烧穿瞳孔:找死
弟子手笨。血沫呛出嘴角,不如......不如让李师弟伺候太奶奶
掐喉的手倏地收紧!视野发黑时,她突然咯咯笑起来,指腹摩挲着我颈上淤痕:好孩子,真上道。玉足碾过我胸口伤处,去,把本座的‘人材’拎来。
金仙骸骨把李柯以掷上玉辇时,他已成血葫芦。左腿只剩白骨,腹部豁口露出蠕动的脏器——与第一世被噬骨藤绞烂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