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1页)
凌晨四点
天与海,在远处融合成一片深沉的、无法分辨的墨色。冰冷潮湿的海雾,如同鬼魅的纱幔,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整个港区,将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冷冽的钢铁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高能燃料的独特味道。
这里是“黑金行动”的起点,是沉睡的巨龙即将睁开双眼的地方。
巨大的地下机库闸门,在液压杆无声的推动下缓缓升起,露出了内部被柔和的应急灯光照亮的钢铁森林。一排排整齐列队的战争机器,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原地,它们的深绿色数码迷彩涂装,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致命的光泽。
赵立新上校站在一辆99A主战坦克的指挥塔前,他没有穿戴厚重的头盔,只戴着一顶作训帽,帽檐下的双眼,比探照灯的光柱还要锐利。他面前,是“雷霆”突击群的全体军官,他们笔直地站立着,身形在弥漫的雾气中如同一尊尊雕塑。
“同志们!”赵立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战刀,轻易地划破了拂晓前的宁静,“命令已经下达。我们此次行动的目标,不是征服,不是屠杀,是‘获取’与‘震慑’!”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王书记的三条原则,就是我们此次行动的铁律,必须被刻进你们每个人的脑子里!第一,唯一目标是抚顺煤矿,不许恋战,不许主动扩大战端!第二,严禁伤害任何放下武器的汉民,我们的枪口只对准拿起武器的敌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跟着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铿锵有力:“我们的背后,是六百万同胞的希望,是这座城市的未来。我们手中的武器,是这个星球上最顶尖的科技结晶。但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于你按动了多少次发射钮,而在于你知道什么时候——不该按动它。我们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一个新的时代,已经随着我们的到来,开始了。而这个时代的规则,将由我们来书写!”
“现在,登车!出发!”
“是!”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短促而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军官们迅速散去,奔向各自的战车。
随后,一阵阵低沉而震撼人心的轰鸣声,开始在这片港区内依次响起。那不是17世纪人们所熟悉的任何声音,不是马嘶,不是鼓角,而是一种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被高度压缩的怒吼。十二台1500马力的柴油涡轮增压发动机同时点燃,喷吐出的热浪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雾。
“轰隆隆……”
履带碾压在强化水泥地面上,发出的金属摩擦声连绵不绝。十二辆99A主战坦克,如同十二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率先驶出机库。它们那长达十余米的炮管,在微光中划出冷酷的直线,炮塔上集成的各种光电探测设备,如同复眼般无声地转动,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紧随其后的,是二十四辆04A式步兵战车。它们比坦克更显轻盈,车顶的30毫米链式机炮和反坦克导弹发射筒,共同构成了一个远近皆宜的致命火力网。步战车的侧面,坐着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他们通过战术目镜观察着四周,手中的95式自动步枪已经上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天空,被撕裂了。
两架WZ-10武装直升机,如同两只巨大的、来自地狱的蜻蜓,以一种反重力的优雅姿态,从隐藏的停机坪上垂直升起。它们旋翼搅动的气流,在地面上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发出“呼——呼——”的、令人心悸的啸叫。它们的机头下方,23毫米的航炮炮塔已经解锁,短翼下挂载的火箭弹和反坦克导弹,在晨曦的微光中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这支由钢铁、烈火和尖端科技武装到牙齿的部队,没有打出任何旗帜,没有吹响任何号角,却带着一种足以让整个时代为之颤抖的威势,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辽东大地那沉睡了千年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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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宽派来的向导,名叫祖五,是祖家的一名家丁头目,也是一名在辽东跑了半辈子的老斥候。他此刻正蜷缩在一辆04A步战车的车舱内,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恐惧。
这“铁兽”的内部,没有他想象中的火焰与煤炭,而是一个干净、整洁得近乎诡异的金属空间。墙壁上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各色光点,空气中有一种清凉干燥的气息。他身边的“天兵”,一个个都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古怪“风镜”(战术护目镜),沉默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种低频的、通过耳机传递的交流声在他听不懂的语言中进行着。
最让他感到灵魂颤栗的,是这支队伍的行进方式。
没有马匹,这些重逾万斤的“铁兽”却能以比最快的八百里加急还要迅猛的速度,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奔驰。它们碾过沟壑如履平地,撞断挡路的小树如同折断一根枯枝。他祖五,骑着最好的蒙古马,从金州到复州,不眠不休也要跑上两天一夜。而现在,他看了一眼车内那个显示着古怪符号的“罗盘”(GPS导航),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已经越过了复州卫的旧址。
这种对空间和时间的绝对压缩,彻底颠覆了他对“行军”这个概念的认知。所谓的“兵贵神速”,在这支队伍面前,简直像是一句童谣。
“祖先生,”耳机里传来经过翻译的、张成的声音。此刻,张成正作为联络官,与赵立新同乘一辆指挥车,“前方十里,有一处后金哨探的游骑营地,大约二十人。这是我们必须拔除的钉子。请您待在车内,不要外出。”
祖五的心猛地一紧。十里!在他们那个时代,斥候相隔十里,若非白天燃起狼烟,否则根本无法发现对方。而这些“天兵”,似乎能“看”到十里之外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凑到车舱的观察窗前,那是一块透明得仿佛不存在的水晶(防弹玻璃)。他看到,天空中那两只巨大的“铁蜻蜓”,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如同两只盘旋的苍鹰,死死地锁定了前方的某个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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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济,后金正蓝旗的一名牛录额真(佐领),此刻正惬意地靠在辽东某处山坳中的一棵大树下,撕咬着一块烤得焦香的马肉。他和他手下的二十名巴牙喇(护军),是后金最精锐的斥候之一。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两天,监视着南向的官道,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明军溃兵或是逃难的汉人。
对于博尔济来说,这是一份轻松惬意的差事。大明的军队,早已是惊弓之鸟,他们的斥候探马,最远不敢超出自己卫所的十里范围。在这里,他就是这片土地的王。
突然,一阵奇异的、低沉的嗡鸣声,从极远的天际传来。
博尔
济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马肉。他抬起头,眯着眼望向天空。那声音很古怪,不像是风声,也不像是任何他知道的鸟类的叫声。
一名年轻的巴牙喇指着天空,惊呼道:“额真!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