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血色约定(第1页)
拳馆里的喧嚣像被掐断的弦,骤然哑了下去。
碎玻璃渣在月光里铺开,每一片都折射着冷幽幽的光,像是谁把天上的星子敲碎了,撒了满地。
断裂的钢管、卷刃的短刀扔得横七竖八,有的还插在墙缝里,刃口挂着暗红的血珠,风一吹就晃悠。
地上的尸体扭成各种诡异的姿势,有的眼睛还圆睁着,映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灯。
未干的血迹在地板纹路里漫开,像一条条凝固的河,有的地方积得厚了,踩上去能听见“咕叽”的黏腻声响。
空气里满是铁锈味的血腥气,混着杀手们身上的汗馊味,还有墙角艾草香囊被震碎后飘出的淡香,搅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
黑田站在这片狼藉中央,像个局外人。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块手帕,雪白雪白的,叠得四四方方,边角连点褶皱都没有。
指尖捏着帕子一角展开时,甚至没弄脏边缘。
他抬起手,拇指轻轻按住金丝眼镜的镜腿,小心翼翼地蹭着镜片上的血点。
那血点很小,是刚才厮杀时溅上去的,他擦得极慢,像在打磨一件珍贵的玉器。
帕子擦过镜片的“沙沙”声,在这死寂里格外清晰,盖过了尸体偶尔发出的肌肉抽搐声。
擦完左边擦右边,直到镜片重新变得透亮,能映出他自己冷硬的侧脸,他才停下。
把帕子重新叠好塞回口袋时,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然后他抬手,将眼镜戴回鼻梁。
镜架卡在熟悉的位置,他微微仰头,喉结动了动,像是把刚才撕咬般的暴戾全咽了下去。
他就那么站着,脊背挺得笔直,像道场里的木桩。
西装前襟的血渍已经半干,凝成深褐色的斑块,可他站姿依旧规整,袖口的褶皱都像用尺子量过。
眼神落在满地尸体上,平静得像在看道场里散落的竹剑,没有半分波澜。
拳馆里的血腥气绕着他走,碎玻璃在他脚边闪着寒光,可他周身那股子优雅又冷硬的气场,硬是把这片地狱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等着什么,又像什么都不等,只是站在那里,让时间在他身边慢慢淌。
黑田那边一派从容优雅,李玲珑这边却早已乱了分寸。
她几乎是跌撞着冲过去的,帆布鞋踩过满地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裙摆被锋利的玻璃碴划开一道小口也浑然不觉。
跑到温羽凡身边时,她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贴在脸颊上,混着不知何时沾上的血点,看着格外狼狈。
“师傅!”她蹲下身,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尾音几乎要破成哭腔,“你怎么样了?后背……伤得重不重?”
话没说完,她的视线就被温羽凡背后那道伤口钉住了。
深褐色的血正顺着肌肉纹理往外涌,把运动服浸成了沉甸甸的黑红,边缘处还能看到外翻的皮肉,像条被剖开的暗红蚯蚓,从肩膀一直蜿蜒到腰际,每一秒都在扩大浸染的范围。
她的指尖悬在离伤口半寸的地方,想碰又不敢碰,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眼眶里的水汽越来越浓,却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赵宏图也踉跄着紧跟着凑了过来,刚看清伤口的样子,就倒吸了一口冷气,粗粝的手掌在大腿上狠狠拍了一下。
“我的天!兄弟你这……”他指着那片不断扩大的血迹,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这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再这么流下去,铁人也扛不住啊!快!我这就去拿医药箱,必须马上包扎!”
他说着就要转身,目光扫过那道狰狞的伤口时,眉头拧得像打了个死结,喉结上下滚动着,显然是被那伤势惊得不轻。
温羽凡却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勉强,脸色白得像纸,连带着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抬起手摆了摆,手腕转动时,能看到指缝里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没事,真没事。”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些,刻意说得轻松,“就是蹭破点皮,看着吓人罢了,死不了。我调息一下就好了。”
话音未落,他便缓缓屈膝,动作有些滞涩地盘膝坐下。
刚坐稳,他就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胸口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小,只有偶尔掠过嘴角的痛苦弧度,泄露了他此刻并不轻松。
其实他心里清楚,背后那刀伤看着唬人,却没伤到筋骨脏腑,顶多是皮肉受了点罪。
真正让他心头发紧的,是方才硬接泽井那记重拳时,撞进体内的那股蛮横内劲。
此刻它们还在经脉里乱撞,像一群失控的野马,搅得他气血翻涌,喉头时不时涌上腥甜,这内伤要是调理不及时,才真能埋下大隐患。
不远处的泽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同样盘膝坐在碎木屑里,道服前襟沾着大片深色血渍,像是泼上去的墨。
他低着头,双手交叠按在小腹上,肩膀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喘息声,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连耳尖都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