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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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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洞庭湖雾起夜如霜(第4页)

说完,她转过头,月光刚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盛了两颗星:“这次还得多亏温先生的帮忙,”她语气里的感激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要是没有你,我的计划恐怕很难成功。”

温羽凡听着李玲珑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指尖无意识地在船舷上敲着,被夜露浸得微凉的木棱硌着指腹,嗒、嗒、嗒的轻响混着浪涛拍船的节奏,像在替他轻轻应和着那份藏在话语里的无奈。

忽然,他眉峰拧成个疙瘩,眼尾的细纹里都攒着不解,目光越过李玲珑的肩头,落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月光碎在浪尖上,像撒了把被风吹动的碎银,他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沉吟:“不过这铜镜真有那么重要吗?没了它,这婚就一定结不成了?”

李玲珑脸上的光倏地暗了下去,像被云遮住的月亮。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蓑衣的绳结,嘴角扯出个比哭还淡的笑,那笑意刚爬上嘴角就僵住了,像被冻住的涟漪。

一声轻叹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水汽的潮意:“我也不太清楚,但洪门那边咬死了,必须用这铜镜当嫁妆。没了它,这婚……自然是结不成的。”

她顿了顿,低头望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影子被船桨搅得支离破碎,语气里的苦涩像泡透了的茶:“说起来,这场婚事哪里是娶我?倒不如说我才是那个陪嫁的物件。”

这话像淬了冰的匕首,“唰”地刺进温羽凡心里。

后颈的筋猛地抽了一下,像被细针狠狠扎了个洞,那点钝痛顺着血管漫到四肢百骸,连握着鱼竿的手都微微发颤。

他这才彻底明白,这桩看似风光的联姻背后,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算计。

李玲珑哪里是什么待嫁的千金,分明是被摆在天平上的筹码,是能被随意交易的商品。

江湖的黑,他见得多了。

川地省道上的刀光,苗疆瘴气里的算计,哪一样不带着血腥味?

可此刻听着眼前姑娘轻描淡写的剖白,他才真正觉出这黑暗有多沉。

它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碾成利益交换的筹码,连挣扎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一股说不清的同情混着怒意,在他胸腔里翻涌。

温羽凡猛地坐直了些,后背离开船舷时带起一阵风。

月光恰好落在他身上,给黑风衣的轮廓镀了层银边,连眉骨处的阴影都透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

他抬起手,掌心隔着薄薄的打底衫按在小腹处,那里正是藏着铜镜的地方。

指尖用力往下压了压,铜镜冰凉的边缘硌得他小腹发紧,一声沉闷的响动在寂静的船里荡开。

“姑娘放心!”他声音里的坚定像砸进湖面的石头,沉得能穿透浪涛,“只要我温羽凡还有一口气在,这铜镜就绝不可能落到旁人手里。等你哪天需要它了,我一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这话出口时,他自己都愣了愣。

起初接下这趟事,不过是记着川府仓库里那半分情分,想着“欠债还钱,欠情还事”,了了左少秋的托付便两清。

可刚才李玲珑说“我才是陪嫁的物件”时,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倔强,像极了他在五毒阵里被蛊藤缠住脚踝时,咬着牙不肯松的那口气。

他忽然敬佩起眼前这姑娘。

在这人人都把“家族利益”挂在嘴边的江湖里,她没像浮萍似的认命,反倒敢借着一面铜镜搅弄风云,这份胆识,比宴席上那些举着酒杯喊“恭喜”的男人硬气多了。

而那份藏在倔强底下的无奈,怕连累帮众的顾虑,又让他想起母亲坚强而温暖的笑脸。

谁不是在命运里挣扎着呢?

温羽凡的指尖在铜镜轮廓上轻轻摩挲,忽然觉得这硬物硌在身上,不再是烫手的麻烦,倒像块沉甸甸的责任。

夜色像被人泼了桶浓墨,把洞庭湖裹得密不透风。

乌篷船在水面上划出淡淡的痕,船尾的旧灯笼晃着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随着船行慢慢融进水里。

远处隐蛟岛的灯火越来越小,像被夜雾掐灭的星子,而这艘小船载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正往更深的黑暗里去,船板的吱呀声混着湖水的呼吸,像在说:

这江湖路难走,但至少此刻,他们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