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朱雀与刀神(第5页)
夜风从车窗破洞灌进来,卷着铁轨的铁锈味扑在脸上,带着股凛冽的清醒——他们还活着,还能这样拌嘴,就不算彻底跌入绝境。
车厢里,昏迷的乘客还在沉睡,只有那盒没动过的盒饭,孤零零地躺在桌上,等着被遗忘在这片荒芜的山坳里。
……
温羽凡的手掌按在车厢门的金属把手上时,指腹瞬间攥住了那道冰凉的纹路。
他猛地向后一拽,沉重的铁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像被撕开的伤口般敞露出外面浓稠的黑暗。
夜风裹挟着铁轨的铁锈味和野草的腥气,劈头盖脸地撞进来,卷得他额前的碎发疯狂乱舞。
“走!”他低喝一声,弯腰将金满仓往上托了托。
金满仓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受伤的腿在颠簸中蹭到门板,疼得闷哼了一声,指甲深深掐进了温羽凡后背的布料里。
温羽凡却像毫无所觉,脚步在车厢边缘顿了半秒,随即纵身跃出。
落地时,他的膝盖先是微沉卸去冲力,脚掌碾过铁轨边的碎石发出“咔嚓”轻响,随即稳稳地踏在松软的泥土上,连带着背上的金满仓都只晃了晃,仿佛只是从台阶上走下。
紧随其后的霞姐像一片被风卷起的叶子。
她跃出车厢时,右手下意识地在门框上一按,借着那点反作用力调整姿态,落地时足尖先触地,像猫爪般轻盈地碾过寸许高的野草。
草叶被压弯又瞬间弹起,带起的细碎尘土在夜风中打了个旋便消散无踪,连一丝多余的声响都没留下。
“走!”温羽凡没回头,背着金满仓就往荒野深处扎。
半人高的野草疯长在铁轨外侧的斜坡上,草叶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划过裤腿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无数只手在拉扯。
温羽凡的速度极快,每一步都踩在草茎最粗壮的地方,避免被绊住脚步,背上的金满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伤口的疼痛混着颠簸的眩晕,让他忍不住咬着牙倒吸冷气,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黏住了后背的布料。
夜色确实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层啃得只剩几缕残辉,勉强能看出远处山脊的轮廓,像蛰伏的巨兽脊梁。
他们的身影扎进这片黑暗里,很快就被野草吞没,只剩下急促的脚步声在旷野里回荡……
那声音裹着草叶的摩擦声、偶尔踢到石子的脆响,还有三人压抑的喘息,在空旷的天地间撞出层层叠叠的回音,真像命运悬在头顶的鼓点,敲得人心头发紧。
霞姐紧紧跟在温羽凡身后半步的距离,呼吸放得极轻,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撞着胸腔的声音。
“凡哥,我们这是往哪里逃?”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了黑暗里的什么,尾音带着被风吹散的颤音,眼神在四周扫过,每一片晃动的草叶都像藏着窥视的眼睛。
温羽凡没有回头,脚步甚至没慢半分。
他腾出一只手,又将金满仓往上托了托,指尖触到对方汗湿的裤腿。
“不知道,总之一路向北就对了。”他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硬气。
他的目光扫过被云团遮得只剩轮廓的月亮,又迅速落回脚下的路,仿佛那片漆黑里藏着只有他能看懂的路标。
“你确定这是北?”金满仓的声音里带着点发飘的恐惧,他侧过头,试图从星空中辨认方向,可天上连颗亮星都没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
颠簸中,他胸前的伤处被夹在两人中间的长条形包裹硌得生疼,那痛感像根针,扎得他愈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怎样的绝境里:
这里是陌生的荒野;
岑家的人说不定正顺着铁轨追来;
黄队长能拦多久?谁也说不准。
死神就像跟在身后的影子,你慢一步,它就往前挪一步。
听到这个问题,温羽凡的脚步顿了半秒,像是在快速盘算着什么。
他抬头望了眼被云层撕裂的夜空,又低头看了看草叶倒伏的方向,夜风正从左侧吹来,带着山野深处的湿冷。
“不管了。”他重新迈开步子,速度甚至比刚才更快,“总之先离列车越远越好。”这句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股不容分说的狠劲。
金满仓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在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霞姐跟在后面,听见他的话,攥着包带的手又收紧了些。
风里似乎已经能隐约听见远处铁轨方向传来的模糊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是岑家的追兵?
还是那场巅峰对决的余波?
没人说得清。
只有脚下的路在延伸,野草在退去又复现,黑暗像潮水般漫过他们的脚踝、腰腹,将身影彻底吞没。
唯有那急促的脚步声,还在敲打着这片荒芜的土地,像在与身后紧追不舍的死神,抢着丈量生与死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