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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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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落雨落花落血(第3页)

是周柏轩,布鞋沾了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还带着道新伤,血渍被雨水冲得淡了,却仍能看出狰狞的形状。

他走到温羽凡身边,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两人的影子在廊灯下被拉得很长,像两道没了力气的剪影。

周柏轩的手一直没离开过腰间的剑鞘。

那鞘是新找的,黑檀木的,边缘还没磨出包浆,与他身上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格格不入。

他指尖反复摩挲着鞘口,那里插着的半截青锋剑硌得掌心生疼。

“当日周家舍弃了你,为的是保全自己。”他望着雨幕,声音里裹着水汽,软得像块泡发的棉絮,“现在呢?还不是落得这步田地……你说,这算不算天大的笑话?”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带着股狠劲,像是在骂自己。

温羽凡的目光落在檐角的铜铃上。

那铃被雨水打得叮当响,铃身的缠枝莲纹早就磨平了,却还在固执地摇晃。

“换作是我当家主,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他说得平静,指尖在廊柱上敲了敲,“一族人的性命,总比一个人来得重要。”

周柏轩猛地转头,雨水正好打在他眼睛里,他眨了眨眼,忽然低低地笑了。

那笑声混在雨里,又涩又哑,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竟然不怪我们。我以为……至少会听见两句骂声。”

“有什么好怪的。”温羽凡弯腰,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梧桐叶。叶子被雨泡得发皱,脉络却还清晰,“怪当初没人站出来替我说话?还是恨立了功劳却没有得到奖赏?”他把叶子往雨里一丢,叶片打着旋儿漂远了,“没意义。”

他顿了顿,看向祠堂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几声幼童的啼哭,被雨声裹着,忽远忽近,像只受惊的猫在叫:“对了,周家这么多人,之后要去哪里?”

“散了。”周柏轩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客卿们在岑家下战书的时候就陆续离开了;丫鬟仆人们领了三个月工钱,今早也各自上了路。剩下的二十几口……”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老人们说想去终南山,找个道观清修;年轻人……年轻人说要去闯闯,至于往哪闯,谁也说不清。”

雨忽然大了些,砸在走廊的玻璃罩上,发出“噼啪”的响。

温羽凡转头看他,灯光刚好落在周柏轩的侧脸,那里的胡茬冒出了些,显得格外憔悴:“你呢?”

周柏轩沉默了很久,久到温羽凡以为他不会回答。

雨丝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落在衬衫领口,洇出片深色的痕。

“还没想好。”他终于开口,指尖在剑鞘上捏出了白印,“或许……去其他地方找个大家族,当个客卿?”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像在问自己,“我们习武之人,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呢。”

正说话间,温羽凡耳畔突然炸响一连串尖锐的“叮——叮——”声,像有根细针反复扎着耳膜。

那是系统提示音,急促得像是在敲警钟。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双眼微眯,灵视瞬间发动。

视野骤然蒙上一层淡蓝色的光晕,黑暗中的轮廓变得异常清晰——雨雾里的飞檐、湿漉漉的青瓦、墙根蜷缩的杂草,全都像被水洗过般分明。

而最扎眼的,是周家大宅那圈青瓦飞檐的院墙上。

数十道黑色身影不知何时已蛰伏在那里,像一群蓄势待发的夜枭。

他们膝盖微屈,脚尖死死扣着瓦片边缘,黑色劲装的衣摆被夜风掀起细小的弧度,手里的刀刃藏在阴影里,却仍有幽蓝的寒光透过雨雾渗出来,在瓦面上映出细碎的光点。

“是岑家!”温羽凡喉间溢出一声惊呼,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他早该想到的,岑家既然敢赌上死斗,就绝不会留着周家的根。

话音刚落,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像巨蟒般劈开铅灰色的云层。

刹那间,整个周家老宅被照得如同白昼,飞檐上的神兽雕塑、影壁上斑驳的砖纹、庭院里枯槁的梧桐枝,全都泛着惨白的光。

墙头上的黑衣人在这强光中无所遁形,他们手中的刀刃反射出刺眼的冷光,像悬在半空的獠牙,看得人后颈发麻。

周柏轩顺着温羽凡的目光抬头,视线刚撞上墙头上晃动的刀光,脸色“唰”地褪尽血色,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他手指猛地攥紧腰间的剑鞘,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像是有团滚烫的东西堵在嗓子眼里。

“走,带霞姐走!”他突然暴喝一声,胳膊肘狠狠撞向温羽凡的肩膀。

那力道极大,温羽凡踉跄着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肩头还留着清晰的触感。

话音还飘在雨里,周柏轩已经动了。

“噌”的一声锐响,半截青锋剑刺破剑鞘,寒光在雨丝中一闪,映亮他紧绷的侧脸。

他甚至没回头,身体像离弦之箭般冲进雨幕,布鞋踩在积水的青石板上,溅起半人高的水幕,混着冰冷的雨水“啪嗒”砸在廊柱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几乎在他冲出的瞬间,墙头上的黑衣人同时动了。

“唰——唰——”的拔刀声像密集的蜂鸣,刺破雨幕。

数十柄泛着幽蓝寒光的刀刃同时出鞘,在闪电的余辉里连成一片冰冷的光带。

紧接着,他们像被惊动的夜鸦,双腿猛地蹬向墙头,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黑色的弧线,刀刃劈开雨帘时发出“嗤嗤”的锐响,像是在撕裂空气。

“啊!”

“救命!”

惨叫声瞬间在宅中炸开。

东厢房传来妇人惊恐的尖叫,西跨院响起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铛啷”脆响和重物倒地的“噗通”闷响。

这些声音混在哗哗的雨声里,像一把钝刀,瞬间将这座老宅短暂的死寂撕得粉碎。

温羽凡望着雨幕中不断倒下的人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而此刻的书房内,节能灯的光带着点廉价的惨白,懒洋洋地淌在雕花木墙上。

那些繁复的缠枝莲纹被灯光拓出深浅不一的影子,家主和霞姐的轮廓就浮在这影子里,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