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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天下之睚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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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山中十日(第2页)

那个总爱穿灰布短褂的老头子,总把他吊在华山的悬崖上练“倒挂金钟”,铁链勒得手腕生疼,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那时他总在心里骂老东西心狠,直到后来在昆仑雪地里被仇家逼到绝路,正是凭着那手悬空换气的功夫,才在冰缝里捡回条命。

“还记得你头回偷喝我那坛梅花酿不?”闲云居士忽然开口,声音软得像被雾泡过,“那年你刚入师门,抱着酒坛躲在藏经阁后头,喝得满脸通红,却借着醉劲把太极的‘借力打力’悟透了。”

酒鬼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珠亮了亮,酒葫芦往石上一磕:“早忘了!只记得你这小气鬼举着戒尺追了我半座山,结果我抱着酒坛打了套醉拳,把你新种的药圃踩得稀巴烂。”他笑得胡子都翘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酒渍,“那会儿你气得脸都绿了,说要师傅逐我出师门。”

两人正说着,山下传来“咚”的闷响。

是金满仓在劈柴,斧头嵌进木段的声音又沉又实。

那胖子光着膀子,后背的汗珠滚得像断线的珠子,砸在地上的木屑里,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劈得不算规整,有时斧头偏了卡在木纹里,就憋红了脸使劲往外拽,那股子较劲的狠劲,倒像是要把木头里藏着的软弱全劈出来。

闲云居士望着那道汗湿的背影,忽然就想起自己刚下山时的模样。

背着柄长剑走江湖,总觉得凭着一身武艺就能荡尽不平事,直到后来在江南雨巷里,看着无辜者倒在血泊里,才明白有些黑暗,不是光靠剑就能劈开的。

“你说,咱们这辈子……”酒鬼的声音低了下去,酒葫芦在手里转得慢了,“杀的人多,还是救的人多?”

闲云居士沉默着。

风卷着松针掠过耳畔,像极了当年昆仑雪地里的呜咽。

他想起那些死在掌下的敌人,想起雨夜里没能护住的孩童,想起掌心的老茧从薄变厚,又在归隐后渐渐软下去,软到能接住飘落的梅花。

直到温羽凡半夜躲在树后偷学太极的样子撞进眼里,才惊觉自己蒙尘的心,竟被这后生的执拗擦出了点火星。

“瞅那丫头。”酒鬼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朝木屋边努嘴。

霞姐正对着木人桩踢腿,军绿色的运动裤扫过桩身,带起片木屑。

她额前的碎发粘在汗湿的脸上,眼神却亮得惊人,每一脚都精准踢在桩上的朱砂红点。

踢到急处,她忽然旋身起腿,鞋尖擦着桩顶飞过,带起的风把旁边的芦苇都压弯了。

闲云居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恍惚间就看见师妹的影子。

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喊“师兄”的姑娘,梳着双丫髻,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峨眉山的谷底,她为了护他,被暗器穿了心口,血染红了他半件道袍。

“或许……”他轻声说着,转身往药庐走。道袍的下摆扫过石上的青苔,带起的水珠落在地上,混着不知何时渗出的泪,“这就是命吧。”

酒鬼望着他的背影,晨光恰好落在闲云居士眼角,那滴泪反射着光,像颗坠在白发间的星子,在雾里轻轻晃了晃,就没入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