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铁砂掌对柔术(第2页)
紧接着,他的拇指按上高俊凯的颈动脉,指腹下那道微弱的搏动像打鼓,时断时续却终究没停。
“呼……”张耀辉的后背突然垮了半寸,衬衫后背的褶皱里渗出片深色的汗渍。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掌心的汗蹭在眉骨上,把那里的青筋洇得更清晰了。
刚才那半分钟,他的耳膜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敲得太阳穴发疼。
他站起身时,皮鞋踩在高俊凯散落在地的粗布褂子上,发出沉闷的“噗”声。
右手抓起悬在胸前的麦克风,金属网面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着把气灌进肺里——这口气足够让声音穿透整个格斗场的喧嚣。
“本场比赛,岑家顾琛,胜!”
最后那个“胜”字刚落地,场馆里先是死一般的静。
前排穿工装裤的小伙子举着的啤酒罐停在嘴边,泡沫顺着罐口淌下来,在“周家必胜”的木牌上积成小水洼;
二层包厢里,有人夹着的雪茄烟灰掉在西裤上,烫出个黑洞也没察觉。
三秒后,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了一声。
像往滚油里扔了根火柴,整个格斗场瞬间炸开。
穿吊带裙的姑娘踩着椅子蹦跳,发梢扫过前排壮汉的肩膀,对方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反而跟着嘶吼;
后排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突然站起来,把课本卷成喇叭喊“顾琛牛逼”;
连裁判席旁边的记录员都忘了敲计时器,手指在键盘上悬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擂台上顾琛那张沾着汗的脸。
此刻,岑家所在的看台上像突然炸开了一挂鞭炮,每道身影都透着按捺不住的雀跃。
络腮胡壮汉一巴掌拍在旁边绿毛小子的背上,力道重得让对方踉跄了半步,他却不管不顾地大笑着:“看见了没?老子就说顾琛这小子藏着东西!”
岑家贝拄着拐杖的手终于松开了紧绷的力道,金属杖头在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他那条打了钢钉的左腿不再颤抖,反而随着周围的喧闹轻轻晃动,嘴角勾起的笑里带着报复的快意。
刚才周家人挥舞“夜色”宣传册的模样还在眼前,现在该轮到他们尝尝憋屈的滋味了。
后排几个壮汉正互相勾着肩膀起哄,有人掏出手机开始给家族群里发消息,屏幕亮光照着他们涨红的脸,打字的手指快得像在弹钢琴:“赢了!第二场拿下了!”
这片欢腾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连空气都被烤得发烫。
而隔着半个格斗场的周家席位,却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声音。
金满仓刚才还扯着嗓子喊加油的嘴僵在半空,谢顶的脑门上沁出的油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滴落在攥得发白的拳头上。
小豪手里那本记满战术的笔记本不知何时被揉成了团,边角处的纸页被指甲抠出了几道破洞,他茫然地望着擂台上顾琛被簇拥的身影,嘴唇翕动了半天,没发出一个字。
最开始欢呼得最起劲的几个侍女,此刻都低着头绞着手里的绢帕,绣着“周”字的布料被捏得皱巴巴的,帕角的湿痕不知是汗还是泪。
周远博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后背挺得笔直,却掩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那对盘了多年的核桃,指腹用力得把核桃上温润的包浆都捏出了白痕,掌心里的冷汗顺着纹路往下淌,将核桃浸得发亮。
刚才高俊凯占尽上风时,他还在心里盘算着拿下聚福楼后该换块什么样的匾额,此刻那些念头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个个碎在眼前。
“怎么会……”他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聚光灯的光柱扫过他的脸,把鬓角的白发照得愈发刺眼,也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绝望。
高俊凯可是武徒八阶的铁砂掌,怎么会栽在一个武徒七阶的柔术手里?
旁边传来金满仓压抑的抽气声,周远博转头时,正看见那小子死死咬着下唇,指关节抵在栏杆上,把锈迹斑斑的金属都按出了浅痕。
整个周家区域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偶尔送出的冷风,卷起地上几片被撕碎的笔记本残页,像几只无力挣扎的白蝴蝶。
周远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选手通道的方向。
第三场要上的是金满楼,那个还在休息室睡着的小子,武徒四阶的修为,连像样的武学都没练成。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下一场的画面:岑家随便派个武徒六阶的子弟,三两下就把温羽凡掀翻在擂台上,台下的哄笑声会像针一样扎进每个周家人的耳朵里。
“夜色”夜店的霓虹招牌、城南那块最后的阵地、祖辈传下来的脸面……
这些在他心里盘桓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此刻像被狂风卷着的落叶,眼看就要坠入深渊。
他猛地闭上眼睛,指节捏核桃的力道更重了,“咯吱”的轻响在死寂里格外清晰,那是不甘,是愤怒,更是无可奈何的崩塌。
岑家那边的笑声还在源源不断地飘过来,混着酒杯碰撞的脆响,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周家这片沉默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