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演武(第2页)
闭眼,吸气,手臂缓缓抬起。
起初的动作像生了锈的机械臂,肩关节发出咔嗒轻响,手腕转得歪歪扭扭。
余刚那记虎啸拳的起手式明明刻在脑子里,落到自己身上却成了东施效颦——腰腹的发力总慢半拍,拳头挥到半路就泄了劲,连带着呼吸都乱了套,变成粗重的喘息。
“不对……”他皱眉盯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与余刚对拳时的灼痛,“发力点错了。”
再试。
“余刚的力量不是从手臂发出来的,而是像条鞭子,从脚跟顺着脊椎抽到指尖。”
“喝!”低喝声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比刚才沉了三分。
拳头带起的风扫过床头柜,吹得上面的药瓶轻轻摇晃。
可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烦恼。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胳膊,明明模仿了发力轨迹,却连余刚一成的力道都没达到,更别说那股能震碎薄冰的气势了。
就像照着乐谱弹钢琴,每个音符都对,凑在一起却成了噪音。
“差在哪……”他捏紧拳头,指节泛白,在褪色的床单上掐出浅痕。
窗外的风卷着冰粒子擦过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但温羽凡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像烧不尽的野草,哪怕被失落的冷雨浇得蔫了片刻,也会立刻竖起锋芒。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狠狠滚了滚,将那点翻涌的沮丧硬生生咽了回去。
指尖在掌心掐出几道红痕,他迅速调整站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脚掌如钉耙般抠进地板的纹路里,鞋跟碾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膝盖弯出精准的四十五度角,像是被量尺卡过一般,既不松懈也不过分紧绷;
腰腹微微下沉,带动脊背如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像上了油的齿轮,严丝合缝地蓄着劲。
“呼……”他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灌进肺里,化作丹田处一团微弱的暖。
下一秒,右拳如离弦之箭猛地轰出,拳风撕裂空气,带起一阵短促的“咻”声。
这一次,他刻意收窄了视线,眼里只映着前方墙壁上那片斑驳的霉痕,仿佛那就是余刚的面门,每一寸发力都精准地对着记忆里的轨迹。
可命运偏要在这较劲的时刻泼一盆冰水。
拳头刚递到一半,右臂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有把生锈的锥子顺着骨缝往里钻,疼得他指尖瞬间发麻。
紧接着,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如潮水般炸开,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呃!”他痛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这才想起昨夜挨的那记“虎啸拳”,看似结痂的伤口,早就在剧烈的动作下裂成了血口。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从喉咙里冲出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慌忙用手捂住胸口。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每一次震颤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但他眼里的光没灭。
那双因疼痛而微微泛红的眼睛里,倔强像淬了火的钢,死死盯着前方。
他咬紧牙关,用手背胡乱抹过嘴角,粗糙的皮肤蹭过那抹殷红,在苍白的脸颊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像条未干的伤疤。
喘息渐渐平稳,他再次站定。
这一次,他没再急着出拳,而是像尊慢动作的雕塑。
深吸一口气,胸腔鼓得像风箱,又缓缓吐出,气流拂过鼻尖带着白雾。
右拳贴着腰侧,以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递出:
手肘先动,带着小臂一寸寸前推,腕关节保持着微妙的角度,连指节张开的弧度都与记忆里余刚的姿势分毫不差。
速度慢得像在与时间拔河,每移动一厘米,都要调动全身的神经去校准。
他盯着自己的拳头,瞳孔里映着拳面的纹路,仿佛能看见余刚出拳时那贲张的青筋、绷紧的指节,甚至能“听”到对方发力时喉咙里那声低沉的“喝”。
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只剩下他轻浅的呼吸声,还有拳头划破空气的微响。
就在拳头推到极致的瞬间,一种奇异的酥麻感顺着手臂爬上来:像是有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一直窜到肩胛骨。
他忽然愣住了,这感觉……与记忆里余刚出拳时那股隐而不发的劲,竟有了三分重合!
不是形似,是神似。
他缓缓收回拳头,指腹在拳面上轻轻摩挲,眼里猛地爆发出亮得惊人的光。
那点进步像黑夜里划亮的火柴,虽然微弱,却清晰地照亮了前路的轮廓。
“就是这个感觉……”他低声呢喃,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连带着胸口的疼都轻了几分,“总有一天……”
话音未落,他又摆好了姿势,这一次,慢动作里多了几分笃定的笑意。
这漫长的一夜,对温羽凡而言,时间早失了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