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我醒来时,日历显示8月20日。
可我的特殊能力清晰告诉我,今天明明是19号。
赶到时间秩序局,所有同事坚称昨天是18日。
翻开档案柜,所有文件都变成了时间秩序局的抬头。
突然发现一份由我签署的《时间线收束法案》文件。
日期栏赫然写着8月20日。
清晨的光线本该是温顺的,此刻却像一把生锈的薄刃,硬生生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不偏不倚地切在宋清越眼皮上。她皱着眉,喉咙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习惯性地朝床头柜摸索——指尖触到的不是光滑温热的陶瓷马克杯,而是冰冷的玻璃台面。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异样,她用力撑开眼皮。
目光落定在对面墙壁的电子日历上。猩红的数字像凝固的血块,冰冷、刺眼:
2025年8月20日,星期三。
20日宋清越猛地坐起身,柔软的薄被从肩头滑落,带来一阵寒意。昨天,她清晰无比地记得,昨天是8月19日,星期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工作日,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处理完几份关于城西区域时间褶皱轻微波动的例行报告,然后才睡下。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跳到了20日星期三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点不受控的慌乱。一种熟悉的、源自意识最深处的奇特感知力开始苏醒、蔓延。它不像视觉或听觉那样具体,更像一种纯粹的知晓,一种无需推理的确认——如同锚链沉入深水,牢牢抓住了某个确定无疑的点。她的锚点清晰地反馈回来:时间的经纬并未移位,今天,就是8月19日,星期二。
日历在说谎。
这念头让她脊背窜起一股凉气。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走向厨房。咖啡机昨晚设定好的程序准时启动,熟悉的研磨声响起,接着是水流注入的咕嘟声。她倚着冰冷的料理台,目光死死盯着那台小小的电子日历,猩红的20像一个嘲讽的鬼脸。
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她端起杯子,凑近唇边,浓郁的焦香钻入鼻腔。然而,当第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舌尖,一种陌生、尖锐的苦涩猛地炸开,直冲喉咙。这不是她喝了五年的那款埃塞俄比亚豆子的风味!她呛咳起来,狼狈地放下杯子,盯着那深棕色的液体,胃里一阵翻搅。咖啡豆没换过,水也没变,可味道……被篡改了。一种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时间线的变动,已经开始侵蚀物质世界的底层逻辑了吗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急促得如同警报。
她迅速套上特勤组的黑色制服外套,快步走到门边,从猫眼里望出去。是隔壁的赵阿姨,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脸上是惯常的、过分热情的笑容。
宋清越拉开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表情:赵阿姨,早。
哎哟,清越啊,可算在家了!赵阿姨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塑料袋塞过来,里面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昨天敲你门敲半天,没人应!想着你今天总该在家了吧喏,特意给你留的,尝尝,楼下新开的包子铺,味儿正!
宋清越接过袋子,指尖感受着那点微烫的温度,心中的疑惑却沉甸甸地压下来。昨天您昨天敲我门了
对啊!就昨天,20号嘛,星期二!赵阿姨理所当然地点头,语速飞快,我跟我家老李说,清越这丫头,工作太拼命了,天天不着家!这不,今天星期三了,你总该歇歇了吧
宋清越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看着赵阿姨的脸,那张脸上只有对邻里生活的琐碎关切,找不到一丝一毫撒谎或混乱的痕迹。赵阿姨的记忆里,昨天就是8月20日,星期二,而今天,是8月21日,星期三。时间和日期,在普通人的认知里,被悄无声息地整体向前推进了一天。
谢谢赵阿姨,宋清越的声音有点干涩,她稳住心神,昨天……可能太累,睡沉了,没听见。包子我收下了,回头尝尝。
好好好,趁热吃啊!赵阿姨满意地笑着,转身下楼了。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楼道里残留的包子香气和那份令人心悸的正常。宋清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塑料袋里包子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塑料熨帖着她的手心,这份日常的暖意,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时间像一块被揉皱又强行展平的布,只有她,似乎被某种力量钉在了褶皱的节点上,成了唯一的见证者,也是唯一的异类。混乱的感知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她试图稳固的理智堤岸。她猛地站起身,将那袋包子随手放在玄关柜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
必须立刻去局里。那里是风暴的中心,也是唯一可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站在玄关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锋,黑色的特勤制服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她习惯性地最后一次检查装备——腰间的特制配枪,冰冷的枪柄触手生凉;左手腕内侧,紧贴皮肤的位置,是那枚非金非石的锚点发生器,此刻正散发着微弱、恒定的温热感,是她意识深处那锚定感应的具象化延伸。这温热是她此刻唯一的真实坐标。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清晨的城市交通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手粗暴地梳理过,呈现出一种怪异的、令人窒息的顺畅。宋清越驾驶着局里配发的黑色越野车,引擎低吼着,车身却像幽灵般滑过空旷得不可思议的街道。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那些熟悉的建筑、街角、广告牌,轮廓依旧,却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是从一张曝光过度的旧照片里直接拓印出来的背景板。这份顺畅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时间线被强行抹平、规整的痕迹,赤裸裸地铺展在眼前。她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时间秩序局总部大楼那冰冷的灰色金属立面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巨大的机构名称浮雕在晨曦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宋清越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时间秩序局。
不是时空管理局。
那两个字,秩序,像两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瞳孔。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她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越野车在空旷得诡异的路口中央突兀地停下。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没错,是秩序。曾经熟悉的时空管理局五个字,被彻底抹去,替换成了这个冰冷、坚硬、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新称谓。这不仅仅是名称的变更,更像是一种宣言,一种覆盖。是谁在什么时候以何种力量完成了这种近乎神迹般的篡改冷汗瞬间浸湿了她后背的制服布料。
将车粗暴地甩进专属车位,宋清越推开车门,脚步几乎没有停顿,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射向大楼入口。厚重的防爆玻璃门无声滑开,里面透出的光线异常明亮,甚至有些刺眼。大厅里的一切似乎都被重新打磨抛光过,纤尘不染,反射着冷冽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新型清洁剂的混合气味,陌生而冰冷。几个身着崭新时间秩序局深蓝色制服的行政人员抱着文件夹匆匆走过,动作精准而高效,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们的目光扫过宋清越时,没有任何惊讶或疑问,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漠然,仿佛她只是背景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像素点。
她熟门熟路地走向特勤组所在的A区。走廊的光线同样明亮得过分,墙壁似乎重新粉刷过,是一种毫无温度的纯白。她推开特勤组厚重的金属大门。
宋组!副手李哲第一个看到她,立刻从工位上弹了起来,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快步迎上来,您可算来了!刚才几个部门轮番来催,说‘收束预案’的最终确认环节就差我们组的签核了!都急得快跳脚了,尤其是战略规划处那边,催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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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束预案宋清越打断他,声音沉冷,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哲的脸,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什么收束预案昨天例会简报里根本没有这个项目。还有,她抬手指了指他胸前崭新的深蓝色胸牌,上面清晰地印着时间秩序局特勤组,这个‘时间秩序局’,是怎么回事
李哲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被一种纯粹的困惑取代。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牌,又抬头看向宋清越,眉头紧紧锁起,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问题:宋组您……您说什么呢‘时间秩序局’不是一直就叫这个吗昨天昨天是18号啊,周二,我们不是还在集中复盘上周那个‘节点回溯’的收尾报告吗哪来的什么例会‘收束预案’……就是那个《时间线收束法案》的配套执行细则啊,上面催得火烧眉毛了,说是‘零时点’前必须全部就位……他越说声音越小,看着宋清越越来越沉的脸色,眼神里的困惑逐渐变成了不安,宋组,您……您是不是太累了脸色真的很差。
宋清越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李哲,扫向整个开放式办公区。十几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看向这边,那些目光里没有质疑,只有和李哲如出一辙的困惑,以及一丝丝对她精神状态的不确定。他们所有人,都坚定地活在昨天是18号,今天是19号,这里一直就叫时间秩序局的现实里。
她的锚点在意识深处剧烈地震颤着,发出无声的尖锐警报,强烈地排斥着周围这庞大而统一的认知扭曲。她是孤岛。她是异端。一股冰冷的洪流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档案。宋清越的声音异常干涩,像砂纸摩擦着金属,昨天,19号,城西‘褶皱波动’的现场勘察报告,编号TC-0819-W07。调出来给我看。她报出的是自己昨晚亲自处理过的一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