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页)
云州军帐的晨雾还带着霜气,就被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劈开。
谢霜音站在帐前,脚边是摔得粉碎的粗瓷碗,米粥混着咸菜溅在她的云纹锦鞋上。
她攥着帕子,指尖泛白:“这种猪食,也配给丞相之女吃?”
送早饭的杂役吓得跪地磕头,连声道:“姑娘息怒!军中粮草虽足,但将士们吃的都是这个”
“将士?”谢霜音嗤笑一声,抬手拂过鬓边的珍珠流苏,“我父亲是右丞相,我表哥是二皇子,你们敢拿喂兵的东西搪塞我?”
话音未落,隔壁帐帘“唰”地掀开。
图兰披着黑色披风,嘴里叼着半块干饼,见此情景,用生硬的汉话笑道:“南朝的金枝玉叶,连碗粥都消受不起?”
谢霜音转头,正对上那双淬了冰的狼崽似的眼。
她认出这是北蛮公主,那日在帐外跟自己呛声的女人,当即冷笑:“总好过亡国奴,靠卖主求荣苟活。”
“你说什么?”图兰猛地攥紧腰间的弯刀,刀鞘上的狼牙配饰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
“你们南朝丞相,把亲女儿送进敌营,这‘爱女’二字,写得真好看。”
“你找死!”谢霜音被戳中痛处,扬手就要打过去——却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攥住了手腕。
韩烈不知何时站在帐外,军甲上还沾着晨露,眼神比帐外的寒风更冷:“军营之内,再敢私斗,军法处置。”
谢霜音惊得后退半步:“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韩烈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指腹碾过刚才攥出的红痕,“右丞相之女,二皇子的表妹。但在这里,你是质子,她是向导,你们俩——”他扫过地上的碎碗,“都得守玄铁军的规矩。”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句:“半个时辰后点卯,迟到者,校场罚跑五十圈。”
谢霜音僵在原地,看着韩烈的背影,又看看图兰嘴角那抹嘲弄的笑,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她自小在长安锦衣玉食,连父亲都舍不得对她大声说话,如今竟被一个粗鄙的武将如此折辱。
“想哭?”图兰靠在帐柱上,慢条斯理地嚼着干饼,“南朝的公主都这么娇气?”
“我不是公主,是谢家嫡女!”谢霜音吼完,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地里显得格外单薄。
她猛地转身冲进帐内,“砰”地关上帘子,将所有目光隔绝在外。
午后,营中刚消停片刻,粮草营又起了骚动。
谢霜音被韩烈“请”去清点粮草,站在堆积如山的粮垛前,脸色比清晨更难看。
秦槐抱着账册,慢悠悠地翻着:“谢姑娘,这三十万石粮是你父亲亲自督办的,账目若对不上,按军法,可是要掉脑袋的。”
谢霜音咬牙:“我父亲办事,怎会有错?”
可当她翻开第一本账册,指尖却顿住了。账册上的入库记录与实际粮袋数量差了三万石,且每袋粮食的封条都有细微的破损——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这不可能!”谢霜音猛地抬头,“我谢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克扣军粮!”
秦槐冷笑一声,将另一本账册扔到她面前:“这是送粮时的押运记录,上面写着‘沿途遇雪,损耗三百石’。可损耗的不是三百石,而是三万石好粮,剩下的这些粮食要么是陈年粮食,要么是发霉的,哪些好粮怕是进了二皇子的私库吧?”
谢霜音的脸瞬间惨白。
她当然知道,二皇子最近在暗中招兵买马,正是缺粮的时候。父亲嘴上说“为大局忍辱”,竟真的敢动军粮?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猛地攥紧账册,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里。
秦槐收起笑容,声音沉了几分:“把谢舫与二皇子勾结的证据交出来。”
他朝粮垛后扬了扬下巴,“韩烈已经在清点陈粮了,半个时辰后,这份账册就会送抵长安。”
谢霜音看着粮垛后韩烈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刀,突然明白了。
苏彻哪里是让她清点粮草,分明是给她递了把刀——一把捅向父兄的刀。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粮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日,夜色如墨,泼洒在广袤的云州军营中。
风吹起草木的低鸣,战鼓未敲,一场未露锋芒的战役却已经悄然埋下伏笔。
“将军!粮营起火了!”
那一声撕破夜空的呐喊,如惊雷般震动中军帐。
苏彻猛然起身,披上玄甲,目光如寒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