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6页)
“他们”是谁?
不是指祟人。赵德在这里杀了这么多祟人,他用的词是“他们”,是人才用的称谓。
这条密道,根本不是恩师留下的生路!这是一个陷阱!是一个前人留下的、充满死亡警告的坟墓!
就在这时。
“叮……当……”
一声清脆悠长的金属敲击声,从甬道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甬道里,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叮……当……”
又是一下。
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不像是打斗,更像……更像一个铁匠,在有条不紊地敲打着什么东西。
阿梨吓得浑身一哆嗦,死死抓住顾七安的手臂,牙齿都在打颤。
顾七安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他迅速将火把插在墙缝里,从袖中抽出了一根最长的银针,夹在指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他现在面临一个比在藏书阁里更绝望的选择。
后退?退路已经被“赵德绝笔”四个字堵死。外面是祟人,这里面,有杀了赵德的“他们”。
前进?
黑暗中那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是死神敲响的丧钟,正在一步步引诱着他们走向毁灭。
“叮……当……”
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充满了诡异的耐心。
仿佛,它知道他们来了。
它在等他们。前进。
这是唯一的选择。
一个在理智上疯狂,但在绝境中唯一可能的选择。
顾七安胸膛微微起伏,将涌到喉头的恐惧强行压下。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恩师教过他,未知固然可怕,但放弃探寻未知,就等于放弃生命。
他轻轻拍了拍阿梨的手背,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别怕。”
阿梨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但她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顾七an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拔下墙上的火把,毫不犹豫地按在潮湿的地面上。
“噗嗤——”
火光熄灭,甬道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这一下,不仅阿梨,连顾七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唯一的光源消失,感官被无限放大,那“叮……当……”的敲击声,仿佛贴着耳膜在震动,连带着颅骨都在嗡嗡作响。
黑暗中,他低声对阿梨解释:“有光,我们就是靶子。跟我走,脚抬高,踩着我的脚印。”
他将那根最长的银针换到左手,右手则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剔骨刀。这不是他最趁手的工具,但却是此刻唯一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的冰冷铁器。
他弓着身子,背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像一只在暗夜中潜行的狸猫,一步一步,朝着那诡异的声音挪去。
【顾七安视角】
这声音,太稳了。
稳得不像人。
人,就算是最老练的铁匠,呼吸吐纳间,力道也会有细微的变化。但这声音,每一记敲击的间隔、力度、回响,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这不是活人能发出的声音。
难道是……骨吏?不对,《镇祟录》记载,骨吏是兵卒所化,只保留战斗和巡逻的本能,绝不会进行“锻造”这种复杂的行为。
那会是什么?赵德口中的“他们”?难道“他们”是一群……怪物工匠?
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随着不断靠近,空气中的味道也开始变化。除了砖石的霉味和潮气,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开始弥漫。
不,不只是血腥味。
那味道很复杂,混杂着血肉的腥甜、金属的铁锈气,还有一种……像是骨头被烧焦的古怪焦糊味。
顾七安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作为仵作,他熟悉各种尸体的味道,但眼前这种味道,他闻所未闻。
“叮……当……”
声音更近了。
甬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橘红色的、跳跃的光芒从拐角后透出,将前方的黑暗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暖色。
那光芒,不是火把。它比火把更亮,更稳定,还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
顾七安停下脚步,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