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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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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天色將明未明,一種混雜著灰與紫的詭異光線籠罩著燼都。

顧七安像一道真正的幽魂,貼著牆根陰影,無聲無息地穿行在破敗的坊市間。他沒有走大路,而是選擇了那些只有野狗和拾荒人才會鑽的,被瓦礫和廢棄傢俱堵塞得只剩一人寬的窄巷。

他身上還殘留著鐘樓裏的血腥與硝煙味,但他的大腦卻異常冷靜,像一台高速運轉的精密儀器,瘋狂複盤著剛剛結束的一切。

怨伶的歌聲,頻率。

作用於人腦的哪個部分?松果體?還是直接震盪顱腔?

耳塞能物理隔絕,但並非萬全之策。一些低頻的次聲波,依舊能穿透皮肉,作用於內臟。秦無傷那些親衛,就算塞了耳塞,依然有人出現噁心、頭暈的症狀,這就是證明。

清心散的藥方還能改進。需要加入一些穩定心神、同時能輕微麻痹神經末梢的藥材。比如……吊蘭根的汁液,或者微量的曼陀羅花粉。

還有那包“黑火藥”。

威力比預想的小了點。木炭粉不夠純,硝石的提煉也粗糙。但效果達到了。爆炸的瞬間衝擊波和強光,成功干擾了怨伶的“聲場”,為秦無ushang的致命一擊創造了空窗。

這是一次成功的實驗。

用最小的代價,撬動了最強的槓桿。

他從不相信蠻力,他只信奉知識、邏輯和計算。這座末日般的城市,在他眼中,不是煉獄,而是一個巨大的、充滿了未知變數的實驗室。

他繞過一具被啃得只剩骨架的“遊祟”,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突然,他停住了。

鼻子輕輕翕動。

空氣中,除了固有的腐臭,多了一絲極淡,卻極其熟悉的味道。

是阿梨的味道。

準確說,是阿梨血液中那種特殊氣息的味道。很淡,像是被風吹散了很久,但他的嗅覺經過無數次解剖台的錘煉,早已敏銳得不像人類。

氣息是從他藏身的藏書閣方向傳來的。

為什麼?

他叮囑過阿梨,無論發生什麼,都絕不能離開藏書閣,更不能動用自己的血液。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腦。

出事了。

他不再隱藏身形,雙腿猛然發力,像一頭獵豹,在廢墟間狂奔起來。腳下的碎瓦和磚石被踩得咯咯作響,但他已經顧不上了。

藏書閣那扇用數十本書卷和一張破桌子堵死的後門,此刻洞開著。

門口的地面上,有一灘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血跡。血跡旁,散落著幾根淬了毒的吹針。

顧七安的瞳孔瞬間收縮。

這是“飼祟者”的手段。

他衝進藏書閣,裏面空無一人。他用來做實驗的桌案被掀翻,各種瓶瓶罐罐碎了一地,珍貴的藥材粉末混雜在一起,徹底報廢。

唯獨他那本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鎮祟錄》和那套銀針,還好好地藏在書架的夾層裏。

阿梨不見了。

顧七安站在一片狼藉中央,胸口劇烈起伏。但他沒有怒吼,沒有咆哮。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點地上的血跡,放在鼻尖輕嗅。

血腥味中,還混雜著另一種氣味。

一種屬於“墨裔”的,陰冷、滑膩的墨臭味。

他閉上眼睛,大腦裏的情報在瘋狂碰撞、組合。

飼祟者。墨裔。阿梨的血。

他們一直在找她。鐘樓之戰的動靜太大了,吸引了靖夜司的注意,同樣也暴露了他們的位置。

飼祟者利用這個機會,趁他不在,抓走了阿梨。

阿梨用自己的血,引開了或者說……是嚇退了那只墨裔?不,不對。如果是這樣,她應該會逃跑,而不是被抓走。

地上的吹針說明發生過戰鬥。

阿梨反抗了。她用自己當誘餌,製造了某種混亂,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顧七安猛地睜開眼,眼神裏沒有絕望,只有一種燃燒到極點的、冰冷的殺意。

他小心翼翼地將《鎮祟录》和銀針包好,貼身藏起。然後,他從角落的暗格裏,拖出一個沉重的木箱。

箱子打開,裏面不是金銀,也不是藥材。

而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精心打磨過的金屬零件、齒輪、彈簧,還有幾個密封的陶罐,裏面裝滿了他耗費大量心血提煉出來的強酸和猛火油。

這是他真正的底牌。

是恩師在《鎮祟錄》後半部那些瘋狂猜想中,記載的幾樣“奇物”的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