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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伤为冕,血债当以江山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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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5页)

窗外,只有呼啸的风雪,白茫茫一片。

鬼…鬼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剩下的官差们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些囚犯,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冲向庙门,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有埋伏!快跑!

赵头死了!快走!

混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呼喊声瞬间充斥了小小的破庙。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从破庙那坍塌的后墙缺口处滑了进来。动作迅捷如电,落地无声。

那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里的人,身形挺拔修长,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

深邃,锐利,如同寒潭古井,又似暗夜星辰。没有丝毫温度,却也没有滥杀无辜的戾气。目光扫过地上赵头目的尸体,掠过那几个吓得魂飞魄散、只顾逃命的官差,最后,精准地、毫无波澜地,落在了蜷缩在墙角、浑身浴血、眼神却死寂冰冷的我身上。

他的视线,似乎在我脸上凝固的血污和额头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一步上前,如同拎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臂瞬间箍住了我的腰。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却又奇异地避开了我手臂和身上的重伤处。

呃…

突如其来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我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身体骤然腾空!

凛冽的风雪气息夹杂着破庙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视线急速旋转、模糊,最后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失去意识前,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坚实的臂膀紧紧护住,隔绝了外面刺骨的寒风和杀戮的喧嚣。唯有那箍在腰间的手臂,冰冷,坚硬,如同钢铁铸就,却成了这无边地狱里,唯一支撑我不彻底坠落的……锚点。

4

云深复仇

再醒来时,周身包裹着一种陌生的、令人恍惚的暖意。

不是天牢的阴冷潮湿,也不是流放路上刺骨的寒风。身下是柔软干燥的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空气里有淡淡的、清苦的药香,还有一种…沉静的、如同古木般的熏香气息,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素雅的青纱帐顶,绣着疏朗的墨竹纹样。阳光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飞舞。

这是…哪里

一瞬间的茫然过后,流放路上的血腥、破庙里的杀戮、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所有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我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伴随着虚弱感袭来,让我闷哼一声又跌回枕上。

姑娘醒了

一个温和而恭敬的女声响起。

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侍女快步走到床边,年纪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眼神干净,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沉稳。她小心地扶住我的肩膀,动作轻柔地将我半扶起来,又在我身后垫上一个柔软的靠枕。

姑娘昏迷了七日,身上伤势不轻,切莫乱动。

侍女轻声细语,端过一旁温着的药碗,用银匙舀了舀,递到我唇边,先把药喝了吧,大夫说这药对您的伤和寒气最是有效。

药汁黑沉沉的,散发着浓郁的苦味。

我没有立刻去喝,只是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房间陈设清雅而不失格调,一桌一椅,一画一瓶,都透着内敛的底蕴。绝非寻常人家。更非囚牢。

这是何处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喉间的干痛。

回姑娘,此处是‘云深处’。

侍女垂眸,回答得滴水不漏,姑娘安心养伤便是,其余不必多虑。主人吩咐了,一切等姑娘身体好转再说。

云深处主人

心念电转。破庙里那致命的一箭,那鬼魅般的黑衣人,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是他那个主人

送我来的…是你们主人

我追问,目光紧紧锁住侍女的眼睛。

侍女只是微微颔首,避开了我的直视,依旧温顺地举着药匙:姑娘,药快凉了。您身子虚,寒气入骨,这药耽搁不得。

她避而不答的态度,反而印证了我的猜测。这云深处的主人,绝非等闲。能精准地在流放路上截杀官差,将我救出,并安置在如此隐秘舒适之所…其势力,深不可测。

我没有再追问。眼下,活着,恢复力气,才是最重要的。

我低下头,就着侍女的手,将那苦涩至极的药汁,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地咽了下去。

苦味在口腔中弥漫,一路灼烧到胃里,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暖意,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麻木。这苦,比起流放路上的风雪,比起天牢的绝望,比起刑场父兄滚烫的血…又算得了什么

咽下最后一口药,我抬起手,用指尖抹去嘴角的药渍。动作间,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和冻疮,以及…手腕上那道被木枷磨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已被仔细地敷上了清凉的药膏,包扎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