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页）

叶子寒浑身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破碎的门口。母亲叶柳氏挣扎着半坐起身，枯瘦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边的惊恐和绝望，正死死地盯着里间门口的方向，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小丫蜷缩在母亲怀里，小脸埋在母亲胸前，瘦小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细碎的呜咽。

不能让她们看见！

绝对不能让她们看见这地狱般的景象！

“娘！小丫！别看！”叶子寒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命令。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手中那滴血的短刀扔到墙角，然后迅速扯过地上那件被药液浸透的破旧短衫，胡乱地套在身上，试图遮住身上的血迹和伤口。动作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显得笨拙慌乱。

他踉跄着冲到门口，用身体挡住了门洞，隔绝了里间的血腥。“没事…没事了…娘，小丫，别怕…”

他努力想挤出一点安抚的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僵硬无比，沾满血污和泥渍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叶柳氏看着儿子身上那件被血和药液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破衫，看着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悸和强装的镇定，再闻到那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血腥味…她什么都明白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叶子寒，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如同濒死般的剧烈咳嗽！

“咳咳咳…嗬…嗬…寒…寒儿…你…你…”

剧烈的咳嗽让她佝偻成一团，蜡黄的脸瞬间涨得发紫，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

“娘！娘您别激动！别说话！”叶子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慌压过了杀人的不适。他连忙冲上前，扶住母亲剧烈颤抖的身体，用力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真的没事了！张莽…张莽他…他摔了一跤…撞到墙…晕过去了！对！晕过去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声音干涩发紧，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这拙劣的谎言。

小丫从母亲怀里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看看哥哥沾满血污的脸，又看看那破碎的、透着血腥味的里间门口，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叶子寒看着母亲咳得几乎窒息、妹妹惊恐绝望的模样，再看看里间门口那不断蔓延出来的暗红色血迹……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杀了张莽，只是开始。

更大的麻烦，如同遮天的乌云，已然笼罩下来！

张扒皮！仁和药铺！还有张莽那两个跟班！甚至回春阁那精明的胖掌柜……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张莽死了！死在他叶子寒的家里！

怎么办？！

逃？带着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能逃到哪里去？云雾镇方圆百里都是张扒皮的势力范围！

不逃？留在这里等死？！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瞬间将他淹没。刚刚因为搏杀和灵气爆发而短暂升腾起的力量感，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混乱中，叶子寒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张莽倒下的地方。那壮硕的尸体旁边，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钱袋，正静静地躺在血泊边缘。

那是张莽的钱袋！刚才他搜刮叶子寒家时随手别在腰间的！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

叶子寒猛地挣脱开母亲的手，在叶柳氏和小丫惊恐不解的目光中，踉跄着冲回血腥弥漫的里间。他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和刺鼻的血腥，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起了那个沾着血污的钱袋！

入手沉甸甸的！远比他那五两银子要重得多！

他粗暴地扯开钱袋的系绳。

哗啦！

一堆黄澄澄的铜钱和几锭闪着寒光的银元宝，瞬间滚落在沾满血污的泥地上！

铜钱至少有两三百枚！而那几锭银元宝，大小和他昨日得到的一样，足有……四锭！整整四两银子！

张莽这些年搜刮来的不义之财！

叶子寒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血泊中那几锭沾着暗红、闪烁着冰冷银光的元宝上。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他沾满血污、惊悸未消的脸庞，显得格外诡异。

钱！

张莽死了。

但张莽的钱……留了下来。

还有……张莽的尸体……必须处理掉！

一个冰冷、残酷、却又是唯一生路的计划，在他被血腥和恐惧冲击得近乎麻木的脑海中，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成型。

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向屋外那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天空，又缓缓收回，落在门口母亲和妹妹那两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眼睛上。

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

让她们活下去！

叶子寒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攥紧了那几锭冰冷的、带着张莽体温和血迹的银元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血，是冷的。

银光，也是冷的。

而前路，只有一片更加冰冷、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