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页）
剧痛像一柄烧红的铁钎，狠狠凿穿了我的意识。黑暗中，最后残存的感官碎片是刺耳的、撕裂空气的刹车尖啸，巨大冰冷的钢铁阴影带着无可抗拒的死亡气息碾压过来，还有……脸上那廉价假发粗糙的摩擦感，以及为了cos贝拉那套衣服，腰腹间被室友用束腰勒得几乎窒息的憋闷。
室友那张兴奋到扭曲的脸似乎还在眼前晃：“兄弟！你这脸，这身段，不cos贝拉天理难容啊！漫展门票我包了，回来请你吃一个月火锅！”
去他妈的火锅！去他妈的cos！我只想回去，回到我那乱糟糟的男生宿舍，回到我那堆满专业书和臭袜子的书桌前，做回那个普普通通，只是偶尔会被调侃“长得比系花还清秀”的男大学生贝纳勒斯！
混沌在翻搅，黏稠而冰冷。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破船，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分解。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仿佛灵魂被剥离了残破的躯壳，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中飘荡。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浓墨般的黑暗。
意识艰难地重新聚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眼皮像被强力胶粘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银灰色。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宿舍那熟悉的水渍斑驳的屋顶。
冰冷，坚硬。
身下传来的是金属特有的、毫无生命温度的凉意，坚硬硌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陈年的金属锈蚀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腥甜？不，更像是某种强大生物新陈代谢后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硫磺与臭氧的气息，冰冷而威严。
这不对劲。车祸现场不该是这样的气味。医院更不该。
我试图挪动身体，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感立刻袭来。四肢百骸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凑起来，每一个关节都滞涩无比，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残留的幻痛。更奇怪的是，身体的感觉……很陌生。轻盈得过分，同时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曲线感？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软轮廓包裹在某种同样陌生的、带着细微鳞片纹路的织物之下。
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从极高处垂落的、巨大的、呈现不规则几何形状的穹顶。它由某种无法辨认的暗沉金属构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仿佛凝结了千年时光的幽绿色铜锈。巨大的、形态狰狞的浮雕在穹顶和四周高耸的墙壁上若隐若现，描绘着巨蛇缠绕世界之树，或是双翼遮蔽日月的恐怖生物，线条粗犷而古老，透着一股蛮荒的压迫感。这不是人类能理解的建筑风格。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神殿，或者……某种巨大生物的巢穴？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穹顶极高处一些细微的裂隙，透下几缕惨淡的、不知来自何方的微光，如同垂死的萤火，勉强勾勒出这庞大空间的轮廓。巨大的、布满锈蚀的青铜立柱如同沉默的巨人，支撑着这压抑的空间，柱身上同样刻满了无法解读的扭曲符文，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暗金色泽。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自己那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在这空旷得令人心悸的空间里回荡，咚…咚…咚…每一下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在哪儿？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残存的混乱思绪。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这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撑起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陌生的肌肉群，带来一阵酸软和奇异的协调感。
就在我撑起上半身的瞬间，一片浓密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发丝，如同流淌的水银瀑布，毫无征兆地垂落下来，滑过我的脸颊，垂落在……胸前。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视野的余光捕捉到了那抹突兀的银色。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
我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恐惧，低下头。
视线艰难地向下移动。
首先看到的，是垂落的银灰色长发，发丝细密柔顺，光泽奇异，如同月光下流淌的水银。它们散乱地铺陈在胸前那片……陌生的隆起上。
那绝非属于男性的、平坦坚实的胸膛。
那是一个……属于女性的、圆润而饱满的弧度。被某种质感奇特的、带着细微暗纹的银灰色紧身织物包裹着，勾勒出清晰而陌生的曲线。
轰！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所有的认知，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景象彻底炸得粉碎。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灭顶的恐惧。
不……不可能！
一定是幻觉！车祸的后遗症！或者……我还在做梦！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
我猛地抬起头，动作因为巨大的惊恐而变得僵硬而迅猛。银灰色的长发随着动作甩动，带来一阵陌生的、发丝拂过肩颈的细微触感。视线急切地扫过四周，本能地寻找着任何可以映照出影像的物体。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根巨大青铜柱的根部，散落着几片巨大的、边缘不规则的金属残片。它们的表面虽然布满锈蚀和污垢，但其中一块较大的、相对平整的碎片，在头顶高处投下的那缕微弱光线照射下，恰好形成了一面粗糙的、扭曲的……镜子。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身体的动作协调而迅捷，却带着一种全然陌生的柔韧感，这感觉更让我心胆俱裂。我狼狈地跪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膝盖撞得生疼也毫无所觉。双手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几乎是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冲动，用力抹去那块金属残片表面的厚重污垢和铜绿。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污垢被擦掉，一片模糊的、带着铜锈斑驳的暗黄色倒影，渐渐在金属碎片表面显现出来。
光线太暗，倒影扭曲。
我死死地瞪大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急切地调整着角度，试图让那惨淡的光线更好地照亮这面“镜子”。
角度终于对了。
一缕微光，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终于吝啬地投射在那块金属残片的中心。
倒影瞬间清晰了那么一刹那。
时间，凝固了。
金属碎片上，映照出一张脸。
一张……绝非属于贝纳勒斯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精致、近乎完美的女性面孔。皮肤白皙细腻得如同上好的东方瓷器，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五官的轮廓清晰而立体，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雕塑般的完美比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挑，虹膜是一种纯粹到令人心悸、仿佛蕴藏着星云漩涡的……紫色！浓密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秀气，淡色的嘴唇线条优美，此刻正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张开。
这张脸……这张脸……
我死死地盯着金属碎片中的倒影，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每一个细节，那冰冷的银灰色长发，那非人的紫眸，那完美的轮廓……都像是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烫进灵魂深处！
崩坏三……贝拉！
那个被室友疯狂安利、被逼着换上cos服的龙形崩坏兽，贝纳勒斯！那个在游戏里追随空之律者西琳的审判级崩坏兽，人形态的贝拉！
镜子里这张脸，除了因为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表情，与游戏建模里的贝拉……几乎一模一样！不，是更加真实，更加……鲜活！或者说，更加非人！那眼神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崩坏兽的、冰冷的无机质感！
“呃…啊…不…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