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里面是谁我盯着那个铁箱子,哭声好像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你把人关在里面了
不关你的事!他突然激动起来,举着针管就往我这边冲,出去!这是我的实验!
我吓得转身就跑,可刚跑到门口,就听见铁箱子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在里面踹了一脚。紧接着,邻居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胳膊蹲在地上,他的袖子很快就红了一片——那里赫然有个牙印,跟我手背上的红点一模一样。
她醒了……她快醒了……他抱着胳膊,声音又哭又笑的,三百多次了……终于有反应了……
我愣在门口,突然想起论坛里的帖子,想起那些带青头的草莓,想起他虎口的痣,想起梦里那条蛇……还有那个哭声,细细的,软软的,像极了小时候妹妹受委屈时的样子。
铁箱子里的哭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抓挠的声音。我看着邻居那只流血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点,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钻进脑子里:
那箱子里的人,该不会是……
那念头刚冒出来,我腿肚子都软了。怎么可能妹妹失踪五年,警方档案里写的是失踪人口,怎么会被关在邻居的铁箱子里
可那哭声……我死死盯着铁箱子,绿色的灯光透过箱子的缝隙渗出来,把上面的铁锈照得像层血痂。抓挠声越来越急,哐哐地撞着箱壁,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拼命往外爬。
你到底把谁关在里面了我攥着美工刀的手在抖,刀尖对着邻居,打开!现在就打开!
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嘴角却咧开个奇怪的笑:快了……再等几分钟……同步率已经到89%了……
同步率是什么我吼道,那里面是我妹妹对不对!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邻居的脸唰地变了色,他猛地扑过来想抢我手里的刀,却因为胳膊上的伤没站稳,咚地摔在地上。铁箱子里的人像是听到了我的声音,突然安静了,紧接着传来一声细细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姐姐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上气。
是她!真的是她!
这声音,跟我记忆里妹妹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更稚嫩些,像她刚上小学的时候。
打开箱子!我冲过去踹了邻居一脚,他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在念叨:不能停……现在停就前功尽弃了……
我没时间管他,盯着铁箱子到处找锁扣。箱子侧面有个生锈的插销,我使劲往上拔,铁锈渣子蹭了满手。咔哒一声,插销开了,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箱盖——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黑暗,铺着层厚厚的棉花,一个小女孩蜷缩在里面,身上盖着块粉色的小毯子,正是我昨晚梦里见到的样子。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挂着泪,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
姐姐!她张开胳膊想扑过来,却被身上连着的电线拽了回去。那些电线一头贴在她脑门上,另一头连着箱子外的仪器,屏幕上的绿色波纹跳得越来越快。
别怕,姐姐这就带你出去。我伸手想拔掉她脑门上的电线,邻居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我的腿把我拽倒在地。别碰她!他红着眼嘶吼,现在拔线她会没命的!
那你想让她死在箱子里吗我挣扎着踹他,美工刀掉在地上,滑到小女孩脚边。她弯腰捡起来,小小的手握着刀,竟然精准地割断了手腕上的电线。
嘀——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鸣,屏幕突然黑了。
邻居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喊,瘫坐在地上。我赶紧抱起小女孩,她身上冰凉,瘦得像根细竹竿,可抱着我的力气却很大,小脑袋埋在我颈窝里,一个劲儿地蹭:姐姐,我找了你好久……
我知道,姐姐也找你找得好苦。我摸着她的头发,眼泪掉在她脖子上,咱们回家。
等等。邻居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破锣,你看看她手背上。
我低头看向小女孩的左手,借着绿色的灯光,清楚地看见手背上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形状像颗草莓。跟我手背上的一模一样,是我们姐妹俩生来就有的记号。
三年前,我在市一院的垃圾桶里捡到她的。邻居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时候她已经昏迷了,身上只有半袋没吃完的草莓干。医生说她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的假性昏迷,意识被困在梦里醒不过来。
我抱着妹妹的手紧了紧,想起五年前那个下午。我们在巷子里吵架,她气呼呼地说要去买草莓干,我当时在气头上,冲她喊有本事别回来。等我后悔去找她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只有巷口的垃圾桶里扔着个空袋子。
原来她那时候就出事了。
我是神经科医生,邻居抹了把脸,血混着泪淌了一脸,我女儿……三个月前也昏迷了,跟她症状一样。我研究这个梦境同步装置,本来是想救我女儿,可我发现……只有找到跟她脑电波匹配的人,才能把她的意识拉出来。
他指了指墙上贴的日历,上面用红笔圈着五年前的今天:我查了她的病历,知道她有个双胞胎姐姐。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找到你的时候,我女儿也刚好昏迷……我只能赌一次,用你的脑电波当‘锚点’,把她从梦里拽出来。
妹妹突然指着仪器旁边的一个保温箱:那个箱子里,也有个姐姐。
我走过去打开保温箱,里面铺着同样的棉花,躺着个闭着眼的小女孩,跟妹妹长得有几分像,只是脸色更白些。
这是我女儿。邻居的声音很轻,同步率不够,她还没醒……但我不后悔,至少我把你妹妹救回来了。
妹妹拉了拉我的手,把半颗干硬的草莓干塞进我手里:我怕忘了回家的路,一直攥着这个。
草莓干上还留着她的牙印,跟我记忆里她咬过的样子分毫不差。我突然明白邻居为什么总买带青头的草莓——那是妹妹最喜欢的,他一定是在她昏迷时,听护士提起过这个习惯,想用熟悉的味道刺激她的意识。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妹妹脸上。她冲我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跟我十五岁那年在相册里留下的笑容一模一样。
邻居蹲在保温箱边,轻轻摸着他女儿的头发,嘴里小声说:别急,爸爸再想办法……
我抱着妹妹往门口走,她突然回头对邻居说:叔叔,等你女儿醒了,我把我的草莓分她一半。
邻居愣了一下,眼眶又红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铁箱子,还有满地的草莓汁和电线。那些渗血的梦境,那些半夜的怪声,那些带青头的草莓,原来都是为了今天。
妹妹在我怀里打了个哈欠,小声说:姐姐,我想吃熟透的草莓,甜甜的那种。
好,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回家就给你买,买最大最甜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照亮我们俩手背上一模一样的草莓胎记。我知道,那些可怕的梦终于结束了,但有些事才刚刚开始——比如,陪妹妹把这五年没吃的草莓,一口一口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