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第1页）

夜色深沉，说起往事时，后窗那张脸被琉璃灯照得冷冽又破碎。

“两个妹妹夭折时，我应该五岁还不到。”

云妃丧女哀恸过度，缠绵病榻，皇帝过来探望。

小阿临向来亲近父皇，得知他来，当即从花园跑来，却看到皇帝将云妃伸手递过去的羊脂玉无事牌拂到地上。

无事牌便是在这个时候落下了磕痕。

轩辕璟嗤笑，“我以为他们吵架了，但他们都说没有，父皇捡起无事牌收好，还陪我玩了会儿藤球才走。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能从百忙中挤出时间陪儿子玩球，这不是疼爱是什么？”

自那之后，好像一切如常。

云妃仍得圣宠，各类珍稀补药流水一样送过来，皇帝一有时间便来探望，情真意切，情深义重。

轩辕璟看向跳动的烛光，“她又熬了几年，实在是熬不动了。临终前她说，好后悔啊，明明江南山水更宜人”

云妃逝后，他大病一场，皇帝早晚探望，晴雨不辍，并勒令太医必须将人治好，否则以渎职论处。

病愈后，苏婧求得圣恩，将人带去苏家祖宅散心。

回京后，皇帝将那块无事牌给了他，说那是他母妃遗物，留着作个念想，从此以后，那块无事牌便成了他随身之物。

“之后不久，我的眼睛就出问题了，先是红肿刺痛，视物时有杂乱光斑，慢慢的就看不见了。”

陆未吟双手攥紧，寒意自眼中凝聚，“无事牌有毒？”

轩辕璟摇头，“是我寝殿的熏香，被人加了东西。”

“谁做的？”

轩辕璟转过身，手肘撑在窗棂上，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天，“皇后。”

听到这个答案，陆未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皇帝在无事牌上下了毒

已经丧母，若再摊上个毒害自己的父亲，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轩辕璟声音低哑，“当瞎子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尽管父皇时常过来，宫里伺候的人不敢怠慢，可还是避免不了磕碰。若落了伤，父皇要动怒，他们要挨罚，转头又生怨气，直到钟嬷嬷来了。”

钟嬷嬷是云妃的乳娘。

嫁至京都时，夺嫡之乱正盛，云漪便没把乳娘带过去，直到云氏夫妇得知外孙盲了双眼，才求得圣恩，将钟嬷嬷送了过来。

钟嬷嬷到来后，轩辕璟混天度日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他开始天天喝药，治眼睛的，强身健体的。

老太太凶得很，再热的天，也要他拿着一根竹竿出去走，若是不听，那根竹竿就不是用来探路的，而是用来抽他的。

他一开始不服气，告到皇帝面前，结果皇帝说，都听嬷嬷的。

待他可以顺利将宫内走上一遍而不磕绊摔跤时，阖宫上下的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个遍。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轩辕璟从窗外转过来，“我以为能在自己宫中自如行走就算是可以了，结果那老太太居然说让我习武，呵，让一个瞎子习武”

他看向陆未吟，以为她会问眼盲如何练武。

尽管不太想跟人说起那段经历，可如果她问，他愿意告诉她。

结果陆未吟没问，而是握住他随意搭在窗棂上的手，用十分平常的语调说：“除夕夜，我们去放灯吧。我要是还不能走，你就背我去。”

陈年旧疤揭开一样会痛，之后的事，她不想知道了。

轩辕璟愣愣的望着她，连呼吸都收住了，像是怕惊散了什么。

琉璃灯的光是冷的，南方的冬夜也是冷的，唯有灯下那双眼睛，明亮又炽热。

如同走了多年夜路，忽然找到了一轮太阳，强势的探进心里，灼得人眼睛疼。

“好啊！”

轩辕璟扯动嘴角，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只撑了一瞬便全线溃散。

层层设防的心在悄无声息中裂了个大口，又在此刻彻底决堤，沉积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喷涌而出。

“我只是”

轩辕璟声音颤抖，拉起陆未吟的手覆在眼睛上，“我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他的父亲，那个一国之君！

钟嬷嬷不光换了他宫里的人，找人教他武功，还带来了星岚，一步步聚齐一百零一星罗卫。

她做的这些不可能瞒得过天子。

父皇默许了一切，待他始终亲厚如初，可随着他的调查，他发现自己的眼疾来自皇后，甚至连两个妹妹夭折、母妃的死都可能和皇后有关。

那一切发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