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五十年前,这井淹死过一个女人。老头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就死在这井里,穿着红棉袄,头朝下扎进去的,捞上来的时候,脸都泡烂了,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咽了口唾沫:那……跟这井有啥关系
那女人死得冤,怨气重,死后总有人在井边看到她,穿着红棉袄,头发拖到地上,对着井哭。王老头抽了口烟袋,烟锅子吧嗒响,后来你爷爷请了个道士,说这女人化成厉鬼了,得锁起来,就用这铁链把井口锁了,还压了这块石头,说是能镇住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红棉袄女人……铁链锁鬼……
难怪爷爷不让碰,难怪王老头这么紧张。
那……昨晚是她我指着地上的划痕。
不是她。王老头摇摇头,是她‘带’出来的。
带出来的
这井底下,不止她一个。王老头的声音更低了,这一片以前是乱葬岗,多少冤死鬼,都往这井里钻。你爷爷请的道士厉害,用铁链把它们全锁在井里了,那女人是头,最凶,也最厉害。
我听得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两步,离井远远的。
那现在咋办
赶紧走。王老头站起身,这院子不能待了,再待下去,你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走我往哪儿走
催债的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我身上一分钱没有,连身份证都被他们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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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没地方去。我苦着脸说。
王老头看着我,叹了口气:造孽啊。你爷爷当年就说,这院子是个祸根,迟早要出事。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我:这是我攒的一点钱,不多,你拿着,先找个地方躲躲。记住,千万别回头,别再回来。
我接过布包,挺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零钱,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十块、二十块,加起来估计有两三千。
王大爷,这……
拿着!王老头把布包往我手里一塞,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它昨晚只是探探路,今晚说不定就真出来了!
我看着老头焦急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口黑黢黢的井,心里天人交战。
最后,我咬了咬牙,把钱揣进兜里:谢谢您,王大爷。我走。
我回屋胡乱收拾了两件衣服,塞进一个破背包里,刚走到门口,王老头突然拉住我:对了,要是真遇到啥不对劲的,就往东边跑,那边有座土地庙,它不敢去。
我点点头,没敢回头,撒腿就跑出了院子。
走出城中村,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有人跟着。
我找了个最便宜的网吧,开了个通宵,缩在角落里,一晚上没敢合眼。
网吧里乌烟瘴气,全是烟味和泡面味,吵得要命,可我觉得比那院子里安全。
天亮的时候,我实在熬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全是那口井,黑黢黢的,井里有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头发飘在水面上,对着我笑,笑得嘴巴咧到耳根子。
我吓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旁边一个黄毛小子白了我一眼:哥们,做噩梦了叫得跟杀猪似的。
我没理他,摸了摸口袋,王老头给的钱还在。
我得找个长期落脚的地方,总不能一直待在网吧。
可我身上这点钱,连个月租房都不够。
我想到了王老头说的土地庙。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按照老头说的方向,往东边走。
越往东走,房子越旧,最后走到一片荒地里,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土地庙就在荒地中间,很小,也就一间屋子那么大,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土,庙顶还塌了个洞,阳光从洞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光斑。
庙里供着个泥像,看不清脸,身上落满了灰,前面的香炉里插着几根烂掉的香,早就灭了。
我走进庙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至少,这里能遮风挡雨。
我靠着墙,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这次没做噩梦,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庙里阴森森的,只有月亮从破洞照进来,照亮了地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