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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掉我财产?那你们就吞下牢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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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5页)

被盛景开除,加上泄露商业机密的污点(即使未被起诉,消息早已传开),邝薇在这个行业里彻底臭了名声。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偶尔有面试,对方一看到她的名字和工作经历,眼神立刻就变得微妙而疏离。高不成低不就,生活的重担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迅速压垮了她。

更致命的是乌锐的慷慨。离婚协议书写得清清楚楚:鉴于女方存在重大过错(附有裴铮案部分涉及两人关系的法庭证词摘要),夫妻共同财产(主要是房产和存款)全部归男方所有。乌锐念及旧情,没有追索邝薇名下那点可怜的个人存款,还好心地给了她三个月时间,搬离他们曾经共同的家。

邝薇像一抹游魂,拿着那点仅存的积蓄,租住在城市边缘一个破旧小区潮湿发霉的单间里。巨大的落差、前途的绝望、旁人的指指点点(小区里总有好事者打听她的事迹),以及被两个男人先后彻底抛弃和摧毁的剧痛,日夜啃噬着她的神经。

乌锐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月后。他去那附近办事,车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无意间瞥向路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闯入了视线。

是邝薇。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油腻凌乱地贴在额前,曾经精心保养的脸上如今只剩下憔悴和麻木。她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廉价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馒头。她走得很慢,脚步虚浮,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木偶。

最刺目的是她的头发。邝薇那头引以为傲、乌锐曾无数次抚摸过的、如海藻般浓密微卷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参差不齐、狗啃一般贴着头皮的短发茬!青白的头皮在发茬间若隐若现,显得异常突兀和……疯狂。那绝不是理发店的杰作,更像是自己用剪刀或更粗糙的东西,在极度崩溃和混乱中胡乱绞掉的!

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路人投来的惊诧、怜悯或厌恶的目光,就那么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动着,消失在一条堆满杂物的昏暗小巷尽头。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

乌锐缓缓收回目光,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滑过路口,将那个佝偻、枯槁、顶着可笑短发的身影,彻底抛在了身后肮脏的街景里,再无一丝涟漪。

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飞速倒退,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碎成一片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斑斓。

第九章

深秋的夜风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乌锐裹紧了身上的薄呢大衣,推开街角那家老张面馆的玻璃门。

一股混杂着骨头汤浓香、辣椒油辛烈和煮面条特有麦香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气。店里人声鼎沸,热气蒸腾。穿着工装的汉子,下了晚自习的学生,还有几个加班的白领,挤在不大的空间里,吸溜面条的声音、大声谈笑的声音、老板老张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却充满了鲜活滚烫的市井生气。

哟!乌老板!有些日子没见啦!还是老样子系着油腻围裙的老张正麻利地捞面,一抬头看见乌锐,熟稔地高声招呼,胖脸上堆着热情的笑。

嗯,老样子。大碗牛肉面,多放辣子,加个煎蛋。乌锐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走到最里面靠墙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位置坐下。木质的桌椅被岁月磨得油亮,桌面有些黏腻,他却毫不在意。

好嘞!稍等!面马上得!老张的声音洪亮地穿过嘈杂。

乌锐脱掉大衣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一件舒适的灰色羊绒衫。他放松地靠在有些硌人的椅背上,环顾着这熟悉又充满烟火气的环境。隔壁桌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在争论游戏,唾沫横飞;斜对面一对小情侣头碰头分食一碗面,女孩嗔怪男孩抢了她碗里的牛肉;门口刚进来两个满身灰土的工人,搓着手大声喊着两碗杂酱,大份的!……

这些平凡的、甚至有些粗粝的热闹,此刻像温暖的潮水,轻轻拍打着乌锐的心岸。没有算计,没有背叛,没有虚伪的面具,只有最直白的饥饿、满足和生活的嘈杂。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轻松感,像温热的泉水,从四肢百骸慢慢渗透出来,驱散了骨髓深处沉积了太久的阴冷和沉重。

很快,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粗瓷大碗里,乳白色的骨头汤浓郁醇厚,筋道的面条上铺着厚厚的、炖得酥烂入味的酱色牛肉块,翠绿的香菜和葱花点缀其间,一勺红艳艳、油汪汪的辣椒油淋在上面,香气霸道地直往鼻子里钻。旁边还卧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乌锐拿起筷子,先深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肉香、面香和辣香的浓郁热气。然后,他挑起一大筷子裹着红油、挂着牛肉的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

滚烫!筋道!咸香!辣意瞬间在舌尖炸开,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畅快感!牛肉酥烂,入口即化,浓郁的肉汁混合着骨汤的鲜美和辣椒的刺激,在口腔里掀起一场酣畅淋漓的风暴。他大口地吃着,吸溜着面条,额头上很快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太痛快了!

胃里被热辣滚烫的食物填满,身体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那沉甸甸的、压在心口长达数月、甚至更久的巨石,仿佛被这碗热汤面带来的暖流和辣意彻底融化了、冲散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感,伴随着胃部的饱足,迅速弥漫至全身。

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吃着面,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邝薇颈间那抹刺眼的淡金香水印;她炫耀那条湖蓝色丝巾时眼底的光;裴铮在电脑前挪动公款时惨白扭曲的脸;邝薇顶着一头狗啃般的短发、眼神空洞地走在寒风里;裴铮穿着囚服、被押入警车时佝偻的背影……

这些曾让他痛彻心扉、恨意滔天的画面,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剧烈的情绪波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抽离的平静,以及在这平静之下,一丝极其隐秘的、如同电流窜过神经末梢般的……兴奋

是的,兴奋。

不是狂喜,不是得意,而是一种冰冷的、精确的、亲手将毁灭蓝图一步步变为现实后,带来的巨大掌控感和释放感。看着他们在他精心编织的网里挣扎、崩溃、走向他预设的结局,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命中,那种感觉……会上瘾。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滚烫的面汤。辛辣鲜香的热流涌过喉咙,烫得他微微眯起了眼。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他鼻梁上眼镜的镜片。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在蒸腾的雾气里,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只有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泄露了主人此刻一丝不同寻常的心绪。

他放下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和嘴角的油渍。动作从容不迫。

老板,结账。乌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

好嘞!十五块!老张在柜台后应着。

乌锐掏出手机扫码付了钱。他穿好大衣,推开面馆的玻璃门,重新步入深秋寒冷的夜色中。风依旧冷冽,吹在汗湿的额头上,带来一阵清醒的凉意。

他站在街边,没有立刻离开。抬头望向城市深邃的夜空,几点寥落的寒星在霓虹的映衬下显得黯淡。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再缓缓吐出。白色的雾气在昏黄的路灯下迅速消散。

一种从未有过的、卸下千斤重担般的轻松感,伴随着胃里那碗热汤面的暖意,充盈着四肢百骸。在那轻松之下,一丝冰冷的余韵,如同饮下烈酒后的回甘,带着点残酷的甜意,悄然弥漫。

他抬手,拦下了一辆亮着空灯的出租车。

师傅,乌锐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平稳,去城南,新开发的‘云栖苑’。

出租车汇入夜晚的车流,尾灯在城市的街道上划出一道红色的流光,朝着与过去彻底相反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光影在乌锐平静的脸上明明灭灭。

报复的滋味,原来并不空虚。

它滚烫,浓烈,像一碗深夜里加了双倍辣子的牛肉面。

烧灼过后,是通体舒畅的暖意,和一种近乎新生的轻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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