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页)
够了!
凤昭厉声打断,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碴。
朕亲眼所见!你持剑行凶,欲杀云止!铁证你的铁证就是这把染血的剑吗!
她的目光扫过云止肩上狰狞的伤口和他那张惨白如纸、涕泪横流的脸,最后回到萧烬身上。
那眼神里的温度已彻底消失,只剩下刻骨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
萧烬,你真让朕恶心。
恶心二字,如同两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萧烬的心口。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骨节泛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他看着凤昭,看着那张曾经对他展露过最温暖笑靥、寄托着他全部忠诚与炽热情意的脸庞此刻却只剩下冰封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厌弃。
所有的解释,所有的证据,所有拼死得来的真相,都在这一声恶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死死咬紧牙关,将那口翻腾的气血压了下去。
惊澜剑哐当一声,沉重地掉落在染血的金砖地上,溅起几滴暗红的血珠。
那声响,像是对他戎马半生、赤胆忠心的最终嘲弄。
冰冷的镣铐加身,沉重的铁链拖过光洁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盖过了云止刻意压低的、痛苦又带着一丝得意满足的细微呻吟。
萧烬被两名御前侍卫粗暴地押解着,走向那象征着绝望与终结的黑暗深渊天牢。
天牢深处,不见天日。
只有甬道两侧摇曳的、昏黄如豆的油灯,勉强勾勒出青石墙壁粗糙狰狞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凝结成一块冰冷的铁,沉沉压在胸口。
萧烬被推入最深处一间狭窄的石室,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合拢,锁链缠绕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4.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石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甬道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猫捉老鼠般的从容,在死寂的牢狱中回荡,格外清晰。
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云止的身影缓缓浮现。他肩上裹着厚厚的、洁白的细布,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刺目,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精致的五官上,却再也找不到半分脆弱和惊恐。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淬了毒的得意和一种近乎妖异的餍足。
他换了一身簇新的、质地极好的锦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与这肮脏污秽的牢狱格格不入。
他停在萧烬的牢门外,隔着粗如儿臂的铁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
萧烬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闭着眼,仿佛已经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萧大将军,
云止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毒蛇的信子,带着丝丝寒意,清晰地钻进萧烬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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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他微微歪着头,脸上绽开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方才就在我来这里之前,陛下正亲手为我肩上的伤口换药呢,陛下那双手啊,可真软,真暖。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钩子。
萧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依旧没有睁眼,仿佛沉睡。
云止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意。
陛下还夸我懂事,受了这样的惊吓和委屈,却还想着替你说几句好话,劝她莫要太过苛责。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瘆人。
萧烬啊萧烬,你说你可不可笑你拼死拼活,查我的身份,以为能扳倒我
说完他又用玩弄的神情看着萧烬。
殊不知,从陛下在灾民堆里把我捡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赢了,她信我,远胜于信你这个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的‘忠臣’!
他往前凑近一步,几乎将脸贴在冰冷的铁栏上,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字字淬毒。
你知道吗陛下现在,连朝都懒得上呢,整日里,就在那暖阁里,听我抚琴,看我跳舞,啧啧,芙蓉帐暖,春宵苦短,谁还顾得上什么北境狼烟,什么江山社稷。
说着云止他又停顿了一下,看着萧烬。
哦,对了,还有你这条忠心耿耿却碍眼的看门狗
恶毒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不断注入这死寂的空间。
云止欣赏着萧烬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哪怕那变化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