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页）

一张张朴实黝黑、布满皱纹的脸庞：王婶塞过来的几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李伯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破旧的小布包，里面是几十个磨得发亮的铜钱…张童把自己唯一的一块舍不得吃的饴糖硬塞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一个苍老而殷切的声音：“砚哥儿，你是咱村唯一的指望了！好好考，给咱陈家坳争口气！”

一个温和却有些怯懦的年轻声音：“谢…谢谢各位叔伯婶娘…砚…砚生定当…竭尽全力…”

崎岖陡峭的山路，沉重的书箱压在瘦弱的肩膀上…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脚下的泥土突然塌陷！身体失控地向下坠落！无尽的黑暗和失重感！岩石擦过身体的剧痛！最后是重重砸在坚硬地面上的、骨头碎裂般的可怕闷响！

最后定格的一个念头，充满了浓烈的不甘和愧疚：“乡亲…我对不起…大家…”

这些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情绪——乡亲们沉甸甸的期盼、陈砚的惶恐与感激、以及坠崖时那刻骨铭心的恐惧和绝望——它们并非林默的过去，却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硬生生地挤占、融合进了他“林默”的意识！

“啊——！”

林默抱着剧痛的头颅，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冷汗瞬间浸透了那身粗布衣衫，与冰冷的崖底寒气混合在一起，让他如坠冰窟。

他明白了！

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疯了！

他被那道该死的惊雷，劈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古代的世界！

他占据了一个刚刚坠崖身亡的、名叫陈硕的穷书生身体！

这个陈砚，身世比他林默还惨！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唯一的财产就是那个破书箱和几卷旧书！他资质平平，读书很吃力，但心地却出奇地善良质朴，是整个陈家坳乡亲们眼里的好孩子，是他们贫瘠生活中唯一一点关于“希望”的微光！

而乡亲们，那些同样穷困的村民，竟凑出了他们微薄得可怜的家当——几个铜板、几个鸡蛋、几块干粮、甚至一块孩子舍不得吃的糖——满怀希望地送他进京赶考，期盼他能改变命运，光耀门楣，也为那个闭塞的小山村带来一丝荣耀！

结果呢？

结果这个承载着全村人希望的可怜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一场暴雨，脚下一滑，直接摔下了这该死的悬崖，一命呜呼！

而他林默，一个刚刚被现代生活彻底抛弃的“三无”废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接管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这具身体所背负的——那份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全村人的希望！

“呵…呵呵…”

林默躺在冰冷的崖底碎石上，望着头顶那一线阴沉的天空，发出了比哭还难听的笑声。胸腔的疼痛和腿骨的剧痛提醒着他这一切的真实。

现代的林默：没车没房没存款没工作，人生一片灰暗，看不到出路。

古代的陈砚：没爹没娘没家产，资质驽钝，唯一的“出路”刚起步就摔下悬崖，命都没了，还背着一屁股的人情债！

“好…真是好极了…”

林默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和泥土的苦涩，“这操蛋的人生，换个人也得继续走啊…陈砚，你这开局…比我狠多了…”

他挣扎着，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艰难地挪动身体，向那个歪倒的破旧书箱爬去。他得活下去，至少现在，他得先弄明白，这具身体和这个书箱，还给他留下了什么“遗产”。全村的希望？那玩意儿太沉重，他暂时还背不动。他得先找到能让他从这鬼地方爬出去、让他不被冻死饿死的东西！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他脸上，混合着血污和泥泞。林默，或者说此刻占据了陈砚身体的林默，眼神中那属于现代废柴青年的绝望，正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为了生存而迸发出的狠厉和一丝荒诞的坚韧所取代。

前途依然渺茫如这崖底的浓雾。

但至少，他还活着。以一种极其糟糕的方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