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页）
荣誉村民的银色徽章别在皮甲领口，泛着柔和的光，像一片凝固的月光。徽章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是橡木镇特有的老橡树图案，树叶的脉络清晰可见，甚至能摸到每一片叶子的锯齿状边缘，冰凉的金属质感顺着指尖蔓延，让李明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他站在村仓库外的老槐树下，这棵槐树据说有百年历史，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繁叶茂，投下大片浓荫。树皮上布满沟壑，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藏着无数个新手村的故事。
自获得这个称号后，NPC们看他的眼神确实变了。不再是最初那种程式化的微笑，而是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药铺老板每次卖药剂，都会从柜台下摸出一瓶额外的体力药塞给他，说“年轻人打打杀杀的，体力消耗大，备着总没错”，那药瓶上还贴着他孙女画的小太阳贴纸；杂货商把他之前买的那把磨损鹤嘴锄换成了新的，木柄打磨得光滑温润，只收了半价，还絮叨着“工具趁手才能多挖矿，我这也是为了村里的矿石产量”；就连蹲在路边修鞋的老头，都主动把他皮甲上被石鳞蛇酸液腐蚀的破洞补好，用的是最结实的鹿皮线，针脚细密得像机器缝的，还特意在补丁边缘绣了朵小小的橡树叶，说“荣誉村民得有件体面的衣裳”。
“NPC好感度+20真不是虚的。”何思雨抱着笔记本走过来，纸页边缘因为频繁翻动有些卷角，边角处还沾着点矿灰——那是昨天在矿洞记录时蹭上的。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任务线索和NPC好感度提升攻略，甚至还有各个NPC的性格分析：“药铺老板心软，带点野花去能加好感；王铁匠吃软不吃硬，夸他手艺好就行；村长最看重村子利益，维护仓库这类事最能让他认可你。”她顿了顿，笔尖点在笔记本上“7级”下面画的波浪线上，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村长说村仓库里存着去主城的‘传送卷轴’，但有等级限制，要7级才能领——我们现在5级，还差两级，得抓紧时间冲级。”
她抬眼看向李明，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主线任务最后阶段是‘清理黑森林的狼人营地’，狼人是7级精英怪，正好能用来冲级，而且它们的‘狼人利爪’能做一把不错的匕首，加10点敏捷，很适合你这种需要灵活走位的战士。我查过内测资料，那匕首叫‘裂爪’，还附带5%的暴击率。”
李明点头，指尖划过背包里的经验条，蓝色的进度条稳稳地停在5级（9501000），再杀五只普通狼就能升到6级。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村仓库——那是一座石砌的圆顶建筑，墙缝里长满了青苔，像给灰色的石头镶了道绿色的花边，有些青苔甚至顺着墙缝爬了半米高，透着勃勃生机。大门是厚重的橡木版，足有半尺厚，门板上能看到清晰的年轮，门环是黄铜的，被无数只手摸得发亮，上面挂着一把同样是黄铜材质的大锁，锁芯泛着冷光，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据说这锁是王铁匠花了三天三夜打造的“三舌锁”，没钥匙根本别想撬开。
“仓库里除了传送卷轴，还有什么？赵伯说的‘新手村防御弩’真的在里面吗？”李明问道，目光落在仓库顶端的瞭望台上。
“赵伯说里面存着全村的过冬粮食——当然是游戏里的虚拟资源，但关系到NPC的好感度，要是粮食没了，NPC们的态度会变差，到时候买东西不仅不打折，还可能加价；还有备用工具，比如铁镐、斧头什么的，都是挖矿和伐木的必需品，上次矿洞塌了，现在村里的工具本就紧张；另外就是王铁匠打造的‘新手村防御弩’——据说射程有50米，箭头是用寒铁做的，能射穿5级怪的皮甲，之前野猪群袭击村子时，全靠这弩才守住了村口，当时一箭就射穿了野猪王的眼睛。”何思雨抬头看了看仓库顶端的瞭望台，木制的台子看起来有些摇晃，四角用铁链固定在仓库顶上，“狂刀在论坛上放话要‘放火烧仓库’，要是真让他得逞了，新手村的资源至少得断一半，我们的传送卷轴肯定也没了，到时候还得重新找去主城的路，估计至少多花三天时间，而且会错过主城的‘新手引导活动’，那活动能领不少好东西呢。”
正说着，瞭望台上的守卫突然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那是个留着络腮胡的NPC，名叫“老周”，头发有些花白，据说以前是军队里的老兵，在一次战斗中伤了腿，退伍后就来新手村当守卫了。他手里握着一根长矛，矛尖磨得发亮，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矛杆上还刻着几道刻痕——据说每道刻痕代表他击退过一次怪物袭击。见李明看他，老周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有些发黄的牙齿：“放心吧，小李，有我在，没人能靠近仓库三步以内。这锁是王铁匠专门打的‘三舌锁’，里面有三个锁舌，没钥匙根本捅不开，钥匙在村长床底下的木盒里呢，那木盒还上了锁，双保险，安全得很！”他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我守仓库三年了，别说放火，连只老鼠都别想溜进去。”
李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隐隐还是有些不安——狂刀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放话，肯定有后手。他点开游戏论坛，虚拟屏幕在眼前展开，热搜榜第十的位置还挂着“狂刀联盟：李明必付出代价”的帖子，热度虽然在慢慢下降，但讨论量还在不断上涨，已经突破了五十万。点进去一看，是狂刀新发的帖子（他的禁言好像刚解，估计是找客服申诉说账号被盗了）：“今晚有‘大动作’，让橡木镇所有人都记住，谁才是这里的规矩制定者。别问具体是什么，问就是搞事。”
帖子下面跟着一堆联盟成员的“加油”“刀哥威武”“坐等好戏”的评论，还有人发了仓库的照片，用红圈圈出了“目标”，甚至详细标注了守卫换班的时间（午夜十二点换班，换班间隙约一分钟）和仓库周围的地形（东侧有草垛，西侧是排水沟），看起来是有备而来。有个匿名评论说：“刀哥准备了‘好东西’，保证让某些‘不死怪’身败名裂。”下面还有人回复：“是不是上次说的‘证据’？终于要用上了？”
“他是真的要动手，不是随口说说。”何思雨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思考对策，“我们得守着仓库，不能让他得逞。仓库要是真的没了，整个新手村的玩家都会受影响，到时候大家肯定会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毕竟狂刀一直把我们当靶子。我们现在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好感，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当天夜里，李明和何思雨躲在仓库旁的草垛后面。草垛堆得很高，几乎能遮住大半个身子，草叶有些扎人，还带着淡淡的麦香，那是刚收割的小麦秸秆，晒干后堆在这里当饲料。月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下来，在地上织成一片斑驳的网，像碎掉的镜子，随着风吹动，光影也跟着晃动，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眨动。
仓库的阴影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周在瞭望台上踱步的脚步声，“咚、咚”地敲在木板上，很有规律，像是在打节拍，让人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些。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NPC家里窗户透出的零星灯光，整个新手村沉浸在一种宁静又祥和的氛围里，谁也想不到暗处正酝酿着一场阴谋。
“狂刀他们很可能会从后面的排水沟进来。”何思雨低声说，借着月光翻开笔记本，上面画着一张仓库的俯视图，是她白天特意找杂货商要的，杂货商年轻时在仓库当过帮工，对仓库的构造了如指掌。“排水沟宽半米，深一米左右，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直通仓库后院的地窖，地窖里有扇小侧门，平时是用来运粮食的，防御比较薄弱，锁也只是普通的铁锁，用撬棍就能撬开。”她用指尖在图纸上划过排水沟的路线，“从这里到地窖门口大概二十米，里面很暗，还有积水，走路得小心。”
李明点了点头，握紧了精铁剑的剑柄，金属的冰凉顺着指尖传来，让他保持着清醒。他打开灵魂疲劳面板，上面显示【累计复活67次，加成30%，间隔15秒】，暂时还撑得住，就算死几次也能应付。他数着瞭望台上的脚步声，一次、两次、三次……老周的步伐很稳健，每步之间的距离几乎相等，像在用尺子量过一样。突然，他发现——老周的脚步声停了，而且已经超过了平时踱步间隔的三倍时间，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连虫鸣声都好像消失了。
“怎么回事？”何思雨猛地抬起头，法杖顶端泛起淡淡的蓝光，像一颗小小的星辰，照亮了瞭望台——上面空无一人，老周不见了，只有他的长矛还靠在栏杆上，矛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
就在这时，仓库后面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在磨牙，又像是有人在翻动什么东西，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轻响。两人对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猫着腰，借着草垛的掩护，悄悄地绕到仓库后面——只见排水沟旁边蹲着两个黑影，正费力地往里面钻，前面的人身材瘦高，背着一把弓，不用看ID也知道是鹰眼；后面的人矮胖些，手里拿着一根法杖，是法师“小火球”！
他们手里拿着撬棍，身上还背着煤油桶，桶口用布塞着，布上还别着根火柴，显然是来放火的。鹰眼正费力地用撬棍撬开排水沟入口的铁栅栏，那栅栏已经有些生锈，被他撬得“嘎吱”作响。
“快点！老周那老头不知道跑哪去了，正好省得我们动手了！”鹰眼低声催促，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急什么，等我把煤油桶绑结实点，别掉水里了。”小火球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站住！”李明大喊一声，举着精铁剑冲了过去，剑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鹰眼和法师吓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看到李明和何思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跑！”鹰眼喊了一声，转身就想跑，却被何思雨的冰箭冻住了脚腕——
“-10”“-12”。
冰碴顺着他们的裤腿蔓延开来，像开出了一朵朵晶莹的冰花，两人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煤油桶从背上滚了下来，“哐当”一声撞在石头上，桶盖掉了，煤油洒了一地，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鼻子发痒，忍不住想打喷嚏。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老周呢？”李明举着剑指着他们，剑尖离鹰眼的喉咙只有半尺远，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刺穿他的脖子，剑身上的冰属性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鹰眼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瞭望台上就没人了，排水沟的铁栅栏也被人撬开了……我们只是……只是来看看……”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李明的眼睛。
法师“小火球”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把，那火把是用松脂泡过的，一点就着。他颤抖着手，划亮一根火柴，火苗“噌”地一下窜起来，映红了他惊恐的脸。“同归于尽吧！”他像疯了一样，把点燃的火把扔向地上的煤油——
“轰”的一声，火焰瞬间燃起，半米高的火舌舔向仓库的木墙，烧得木头“噼啪”作响，黑烟滚滚，像一条黑色的巨龙直冲夜空。
“混蛋！”李明怒吼着冲过去，脱下外套扑向火焰。外套是粗麻布做的，沾了煤油立刻就冒烟了，热辣辣的感觉透过布料传来，烫得皮肤生疼，但他顾不上了，死死地摁在火上。何思雨也跑过来帮忙，捡起地上的树枝拍打火焰边缘，树枝被烧得“滋滋”作响，很快就变成了焦炭。两人手忙脚乱，总算把火扑灭了。仓库的墙被烧黑了一大块，焦糊的木头味混着煤油味，呛得人不停咳嗽，还好火势没有蔓延开，木墙只是表面被烧，没有烧透。
李明转身想抓住鹰眼和法师，却发现两人早就爬起来，瘸着腿往村外跑了，脚腕上的冰冻结冰已经融化，只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还沾着黑色的煤烟。他刚想追上去，就见村长带着几个守卫举着火把跑了过来，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群巨人。老周被绑在一个守卫的身后，嘴里塞着布，脸涨得通红，看到李明就拼命摇头，眼睛里满是焦急，像是在解释什么。
“怎么回事？仓库怎么着火了？”村长脸色铁青，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看到墙上火迹，他把拐杖往地上一跺，“咚”的一声，火星溅起来，“谁干的？不想活了是不是？不知道仓库是村里的命根子吗？”
“是狂刀的人！鹰眼和法师‘小火球’！”李明赶紧解释，拍掉身上的火星，外套已经被烧得破破烂烂，“他们想放火烧仓库，还把老周绑起来了！我们赶来的时候火刚起来，已经扑灭了！”
村长还没说话，人群外突然传来狂刀的声音，像破锣似的，刺耳得很：“别装了！明明是你自己放的火！”
狂刀带着十几个联盟成员走了过来，一个个举着火把，脸上带着狞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甲，手里举着一块破布，布上沾着煤油和黑色的火星灰，看着格外刺眼。“我刚才在村外看到火光，就知道出事了，跑过来就看见你和何思雨在仓库后面鬼鬼祟祟的，地上还有煤油桶——不是你是谁？”他把布扔到村长面前，布片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是从你外套上撕下来的碎片，上面有煤油味，跟地上的一模一样！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李明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套——刚才扑火的时候确实蹭了不少煤油，肩膀处还有一个被烧破的洞。他捡起那块布片，发现边缘的裂口参差不齐，和自己外套肩膀处的破口正好对上，像是从上面撕下来的！
“你栽赃我！”李明怒吼，胸口剧烈起伏着，血往上涌，眼睛都红了，“这布片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栽赃？”狂刀冷笑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故意让周围闻声赶来的玩家都能听见，“谁不知道你是‘不死怪’？全服就你复活不要钱！你肯定是想烧了仓库嫁祸给我，让NPC把我赶出新手村，好独占仓库里的传送卷轴！大家都看到了，他刚才和何思雨鬼鬼祟祟地躲在草垛后面，不是放火是什么？”
联盟成员们纷纷附和，声音此起彼伏，像一群聒噪的乌鸦：
“对！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他放的火！”一个身材高大的战士喊道，他是狂刀的忠实跟班，ID叫“刀哥的盾”。
“太恶毒了！为了针对狂刀哥，连全村的粮食和传送卷轴都敢烧！”小火球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躲在狂刀身后喊道。
“这种人根本不配当荣誉村民！应该把他赶出新手村！”鹰眼也跟着附和，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围观的玩家也围了过来，人越聚越多，很快就把仓库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拿出手机（游戏内的虚拟道具）录像，直播间的标题直接改成了“大瓜！李明疑似放火嫁祸，荣誉村民人设崩塌”，在线人数蹭蹭往上涨，瞬间突破了十万。弹幕刷得飞快：
“真的假的？李明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有布片证据啊……看起来像是真的”
“会不会是狂刀栽赃？但这证据也太实了吧”
“不好说，毕竟李明有不死天赋，烧了仓库也不怕惩罚，反正能复活”
“我就说他天赋太变态，人品肯定有问题”
“等官方调查吧，别太早下结论”
论坛上的实时帖子也刷得飞快，几分钟内就盖了上千层楼，各种猜测和谩骂交织在一起，之前对李明稍有好转的舆论瞬间又变得恶劣起来。
村长捡起布片，又看了看李明的外套，眉头皱成了疙瘩，拐杖在地上敲来敲去，发出“咚咚”的声音，像是在思考。“李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周被绑，仓库着火，你身上还有证据……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的声音里带着失望和困惑，显然也被这“铁证”弄得有些动摇。
“是他们伪造的！”何思雨急了，拿出笔记本翻找记录，纸页都被她翻得卷了边，“我们有不在场证明！我们一直在草垛后面守着，就是为了防止狂刀他们放火！老周可以作证，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绑了！”她指着被松绑的老周，老周刚吐出嘴里的布，就急着喊道：“村长！是狂刀的人！他们用迷药把我弄晕了，醒来就被绑了！跟小李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