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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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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烟尘里的琴音(第1页)

绿皮火车像头疲惫的铁牛,在群山褶皱里喘着粗气。严鹏和扒着车窗往外望,马角坝的轮廓正从灰黄的烟尘里浮出来

——

四面青山圈住的盆地像口巨大的铁锅,锅底翻滚着浓淡不一的烟柱,白的是蒸汽机车的

exhat,灰黑的则是水泥厂烟囱里呛人的粉尘,把正午的日头都染成了昏黄。

“这鬼地方,越来越不像样了。”

邻座的老铁路工啐了口唾沫,指节敲着窗玻璃,“以前多清净?就一个机务段,火车进剑门关前在这儿加机头,站台上能闻见山涧的水汽。现在倒好……”

他往窗外努努嘴,视线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水泥厂厂房,“到处都是灰,一天不擦桌子,能画出山水画。”

严鹏和从行车架上拿下手风琴,低头摸了摸,琴盒上还沾着广元演出时洒的彩纸碎屑。潘锡强坐在旁边调弦,小提琴的四根弦在嘈杂的车厢里弹出几个清亮的音,像石子投进浑浊的水潭。“别管这些了,先去看看曰儿。”

潘锡强的指尖在指板上滑动,“夫子,你那首《明天》就算练熟了?”

严鹏和

“嗯”

了一声,目光又落回窗外。铁路像条被煤灰腌透的黑带子,从水泥厂群里钻出来,两旁的职工宿舍墙皮都蒙着层灰白,晾在铁丝上的衣服像是从石灰池里捞出来的,连晾衣绳都结着硬邦邦的垢。他想起车过东坝站时遇见雷管理,他临开车时嘱咐,“到了马角坝最好带上口罩,那里的石灰石是好料,可人心不能像石头一样硬”,此刻倒觉得,这里的风里都掺着砂,刮得人心里发紧。

火车

“哐当”

一声蹭上站台,车门刚拉开,一股混着煤烟和水泥灰的风就灌了进来。严鹏和跟着人流往下走,一眼就看见站台上那个穿蓝色工装的身影

——

李菊蓉站在

“马角坝站”

的站牌下,辫子上别着的红绸子被风吹得打卷,身后跟着五六个通样穿工装的年轻人,手里或拎着饭盒,或揣着工具包,一看就是趁着星期天来车站透气的。

“锡强。”

李菊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接过潘锡强手里的小提琴盒时,指腹在冰凉的金属锁扣上顿了顿,目光又落在严鹏和背上的手风琴上,眉尖轻轻蹙了一下,“这时侯了,还带这些?”

她的语气里没什么责备,更像是种无奈的提醒。严鹏和认得她

——

去年在成都参加铁路系统的文艺汇演时,李菊蓉领唱的《铁路工人之歌》震得礼堂的木梁都发颤,此刻她工装袖口磨出的毛边,和当时舞台上耀眼的样子判若两人。

“夫子说,给曰儿拉首曲子,兴许能好得快点。”

潘锡强把琴盒往臂弯里拢了拢,“他在学校时就爱听夫子弹琴。”

“夫子”

这个绰号是严鹏和上农业学校报到那天得的。新生登记处的老师看他抱着本线装《诗经》,笑着说

“这小夫子来得早”,后来就被通学们叫开了。此刻他听见这两个字,只是扯了扯肩上的背带,没说话。

“怕是没那么容易。”

站在李菊蓉身后的一个高个子青年突然开口,他左眉上有道疤,笑起来显得有些凶,正是龙二,“那边守得紧,说是除了家属,旁人一概不让进。”

“谁在守?”

严鹏和问。

“还能有谁。”

龙二往站台尽头瞥了一眼,声音压低了些,“就是群专的那些人。”

他没说全称,但在场的人都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