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
天玄历三千八百七十三年,春。
这一日,盘踞于大夏王朝北疆、威名赫赫的镇北王府,迎来了一场久违的盛大庆典。府内张灯结彩,宝马香车络绎不绝,几乎汇聚了王都一半以上的权贵。
只因今日,乃是王府的龙凤双胎——世子韦逸锋与郡主韦宣儿的周岁之礼。
镇北王韦天擎,这位手握王朝百万雄兵、修为已至化神后期的军方巨擘,此刻正身着一袭绣金蟒袍,端坐于正厅主位。他面容刚毅,不怒自威,但眉宇间那抹难以掩饰的喜悦,却柔化了他身上那股常年征战沙场所积淀的铁血煞气。
身侧,是他的王妃柳如烟。她怀抱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婴孩,仪态万方,雍容华贵。怀中的女婴,正是郡主韦宣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堂宾客,小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可爱声音,引得周围的贵妇们赞不绝口。而另一个男婴,世子韦逸锋,则显得异常安静。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静与思索。“唉,又要走一遍这种幼稚的流程了。”韦逸锋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一名胎穿者,他拥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眼前这番盛景,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大型的、充满封建色彩的社交表演。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用婴儿视角观察世界的奇妙体验,甚至能从宾客们看似恭敬的笑脸下,分辨出哪些是真心实意,哪些是虚与委蛇。譬如那位坐在客席首位的太子韦铭,一身明黄常服,面带温煦的笑容,不时与父亲韦天擎举杯示意,言辞间满是对镇北王府的倚重与赞赏。
但在韦逸锋那超越常人的感知中,却能察觉到太子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忌惮。镇北王府功高盖主,父亲韦天擎又是化神境后期的大修士,威望如日中天,这对储君而言,绝非好事。
各部大臣的礼物无不极尽奢华,东海运来的夜明珠、南疆进贡的千年暖玉、织造府巧夺天工的金丝襁褓……件件价值连城,却也中规中矩,意在彰显王府的尊贵与圣眷之隆。
“太子殿下贺礼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喝,当朝太子身边的近侍官步入殿中,手捧一紫檀木盒。盒盖开启,一枚通体温润的“龙血暖玉佩”静卧其中,玉佩上灵气氤氲,隐有龙形虚影游动。“太子殿下闻知世子与郡主体健,特赐‘龙血暖玉佩’一对。此玉佩有安魂定神、滋养气血之效,可保世子与郡主康健无虞,聪慧过人。”
镇北王韦渊起身谢恩,心中了然。这礼物贵重而得体,既显出储君的关怀与气度,又不失皇家威仪。紧接着,宫中大总管亲至,手捧圣旨,神情肃穆。
“陛下有旨,贺镇北王府龙凤麒麟周岁之喜!”
众人皆跪地听旨。
“赐郡主韦宣儿,‘九彩凤羽衣’一件,愿吾侄女祥瑞护体,一生无忧。”
一件流光溢彩的霓裳被宫女展开,其上羽毛仿佛由云霞织就,散发着柔和的灵力波动,显然是一件顶级的护身法宝。
众人齐声赞颂皇恩浩荡。“赐世子韦逸锋……”大总管声音一顿,并未拿出任何宝物,而是呈上一个古朴的黑铁匣子,其上锈迹斑斑,刻着封禁的符文。“此乃皇家武库中偶然所得的一块上古剑鞘残片,来历不详,却坚不可摧,水火不侵。陛下口谕:宝剑配英雄,天骄识神兵。若逸锋果真是天生剑体,此物便是他与剑道的第一份缘法!”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哪里是贺礼,分明是当着文武百官的一场考验!
镇北王韦渊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紧。当铁匣在韦逸锋面前打开,一股森然、孤高的远古剑意如微风般逸散而出。在场的武道高手无不心神一凛,而寻常人则毫无察觉。
原本还在咿牙学语的韦逸锋,瞬间安静下来。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瞳,竟直直地锁定在那块平平无奇的残片上,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亲切的至宝。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不似婴儿的随意抓握,而是精准地、带着一丝渴望,轻轻触碰在了残片之上。
嗡——
一声轻微的剑鸣,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在众人神魂深处悄然响起。韦逸锋的眉心,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剑形印记一闪即逝。满堂寂静,落针可闻。
镇北王韦渊压下心头的狂喜与激动,抱着一双儿女,对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拜。“臣,谢陛下隆恩!”
“时辰到!小世子、小郡主抓周之礼,正式开始!”随着司仪一声高亢的唱喏,厅堂中央早已铺好的一块巨大红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红绸之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且寓意深远。有代表着权柄与地位的“山河社稷印”仿品,流光溢彩,隐有龙气盘旋;有象征着财富与经营的“聚宝金算盘”,通体由千年暖玉打造;
有饱含文气的“翰林紫毫笔”,笔杆上刻满了微小的符文,似能引动天地灵思;还有一株千年份的“龙血参”,药香四溢,是修士们梦寐以求的疗伤圣药;更有一尊巴掌大小、古朴厚重的“乾坤鼎”,是炼器与炼丹的象征。
除此之外,刀枪剑戟的模型亦是一应俱全,皆由珍稀的玄铁精英铸就,寒光闪闪,锋芒毕露。然而,在这一堆宝光闪烁的珍器之中,却有一件东西显得格格不入。那是一柄木剑。一柄由最普通的桃木削成的木剑,做工粗糙,毫无灵气波动,仿佛是哪个孩童随手的涂鸦之作。它被随意地扔在角落,与周围的珍宝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这柄木剑,是父亲韦天擎闲暇时亲手为他削的玩具,王妃柳如烟觉得有趣,便一同放了上来,权当添个彩头。
“宣儿先来。”王妃柔声笑道,将怀中活泼好动的小郡主轻轻放在了红绸之上。韦宣儿初落“战场”,显得兴奋异常,她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在琳琅满目的宝物间爬来爬去。她先是被那亮晶晶的“聚宝金算盘”吸引,伸出小手摸了摸,又觉得冰凉,便转头去够那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龙血参”。
满堂宾客的视线都跟随着她小小的身影移动,气氛轻松而愉悦。最终,韦宣儿在一只绣着鸳鸯、内里塞满了各色宝石的锦囊前停了下来,她似乎极爱这华丽的色彩,一把将其抓入怀中,咯咯地笑了起来。“好!郡主殿下抓了‘百宝囊’,寓意福禄双全,一生富贵!”司仪立刻高声喝彩。柳如烟笑意盈盈地将女儿抱回怀中,宾客们也纷纷送上赞美之词。
“该锋儿了。”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韦逸锋被放在了红绸的另一端。
“来吧,演戏时间到。”他心中暗道,准备随便爬过去,抓起那方最能代表权力的“山大河社稷印”,好让自己的父王脸上有光。毕竟,身为镇北王世子,表现出对权力的向往,才符合世俗的期待。
然而,就在他准备行动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从他灵魂深处涌起。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悸动,仿佛血脉深处的某种古老本能被唤醒。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了那些璀璨夺目的宝物,穿过重重光华,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最不起眼的物件上。
——那柄桃木剑。
在这一刻,韦逸锋的眼中,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与声音。
那方威严的玉印,那尊古朴的宝鼎,那株馥郁的灵参……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唯有那柄粗糙的木剑,在他的视野中散发着一种致命的、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就好像,它才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是他遗失的肢体。
“这是……怎么回事?”
韦逸锋的理智在呐喊,告诉他应该去抓玉印,但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