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页)
我的床边留下了个文件袋。
我起身,跪坐在地毯上,打开了文件袋,泛黄的保险单上,受益人姓名让我几乎屏气——贺建军,我那烂醉一生的父亲。投保日期是火灾前三天,理赔金额精确到与自家新房首付一致。文件底部粘着半张烧焦的照片,吴芳年轻的脸在烈焰中扭曲成恶鬼模样。
文件袋里还有对当年的火灾的调查报告,其中就包括吴芳和老袁家女儿接触记录,以及火灾现场被反锁的门的记载。
那个房间里烧死的人,就是老袁家的女婿和我的爸爸。
对此吴芳的解释是,两个男人在家喝酒喝醉了,门怎么反锁了不知道,可能是门太了坏了。
我的手发抖,门为什么锁她很清楚,因为我以为里面是贺明。所以当时吴芳叫我离开的时候,十四岁的我偷偷地给房间门锁上,来报复贺明曾经把她锁在天台。
原来害死爸爸,除了吴芳的手笔之外,还有自己的弄巧成拙吗
在空寂的公寓里,我哭得很大声,她像野兽一样嘶吼。
我恨了很久的那场大火,不过是自己的恶作剧和吴芳的谋划。
我陷在那种情绪里无法自拔,连安源东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才慢慢停止抽噎。
安源东温和的声音流淌:吴芳教唆我姑姑放火,来骗取保险。姑姑和姑父的死给我爷爷带了太大的打击了。他发现,我姑父生前一直在家暴我姑姑,这也有可能是我姑姑纵火的原因之一。爷爷去世后,我爸妈离婚,我回到了我妈那边改了姓。我回去找过你,那时候你已经搬走了。后面再有你的消息,就是你上大学的时候。你妈不让你上大学,当时闹得很凶。你自己打工挣学费,我偷偷去看过,很辛苦。
袁家的小女儿是产后抑郁疯的,袁爷爷为了女婿轻松点,就租下了隔壁的房子让女儿女婿搬了过来。谁能想到女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自己的女儿,袁爷爷死的时候还在念着小女儿的名字道歉。
我摸着他手中的伤疤,眼睫上的泪未干。那时候陪我打工的梨子,说有个男生经常出现偷偷看我,而自己每次抬头看的时候却没看到过踪影。
我接下安源东的话:所以上大学的时候你资助了我对吗暮雨基金。梨子当时还笑说潇潇暮雨子规啼,恐怕就是为我设立的。当时的我一笑而过,而现在才明白过来天底下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安源东点了点头,其实他一开始是想当面感谢她,可是越到偷偷关注她,他就越不敢出现,他知道她父亲去世后她过得更不好。所以这些年他暗中帮她,他想在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拉她出旋涡后才出现在她面前。
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贺潇到底是恩情还是爱情,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嫉妒出现在他身边的男人时,他就知道原来自己早就动了心。
萧爱琳说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要出国,我在帮她说服她父亲。安源东顿了一下她女朋友还在美国等她结婚。
我抬头,有些惊讶:那
安源东笑了笑:萧局不知道。
他拾起那张泛黄的保险单,这个东西他也给了一份给吴芳。
这个一贯图财如命的女人,乖乖交出了房子和钱,她低声辩解:那老贺一辈子都挣不上这个钱,天天就只知道喝酒,他是把自己喝死的。
安源东此刻把下巴抵在我的头发上,向我保证:你不想见到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在出现了。
总算一件高兴的事情,我也笑了笑。
因为我知道,吴芳和贺明应该坐在前往果敢的路上。
梨子找人给贺明介绍的大项目呢,就是有点远——在缅甸。
吴芳这一辈子,最爱的儿子带着她去缅甸,准备榨干自己的母亲,再给自己换一点翻盘的资本。
那场大火的余烟笼罩,我在梦里仍然听得到燃烧的味道,爸爸的身影在大火深处向我摆手,似乎在说:走吧,向前走吧。
六、
后面我和安源东结婚的时候,梨子挤眉弄眼地求我以后让安校在东亭中学好好关照她,以后要抱我们夫妻的大腿。
我问她,为什么要给安源东说自己大学的时候很多人追。梨子发愣:我没说过这些吧,我不喜欢和领导聊天的。
在萧爱琳出国前,我找到了她。
作为为萧爱琳出国留学实际上是为了和女友结婚这个秘密保密的代价,我换取了几个安源东的把柄。
当时萧爱琳的表情无法形容,她说话并不好听:菟丝花也是会缠死人的,看来源东看走了眼。
如杨得义所说,安源东确实算不上好人,教师学生的补贴,学位的买卖,学校项目的贪腐,他是萧局的第三只手。
但在婚礼上,我的笑无比真心。
司仪在庄重的气氛郑重地提问:请问新郎安源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贺潇小姐为你的合法妻子,并当众发誓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都将永远爱她,呵护她,并忠诚于她决不抛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永远爱她,一生一世!你愿意吗
安源东一贯从容的脸上难得激动道:我愿意
司仪转而问我。
我平静一点,眼里泪花依然闪闪,望着眼前可以算得上救我出了那个重男轻女的吸血家庭的男人,我开口:我愿意
前提是安源东遵守一辈子的誓言。我记得他教过我,人应该自私一点。
男人的话,没有锁在手机里他的把柄可靠吧。